爱情小说《爱也》初见:六月八点,我是畜生

科技   2025-01-19 23:24   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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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7年6月,一个被阳光轻柔抚摸的清晨,城市的街道像一幅流动的画卷,我是那个摊开画卷的人,开始新一天的游荡。这条街我才走过几次,却像是走了无数次。七点一刻会有一堆家长聚在文教路57号幼儿园的门口,毫无疑问将马路堵得水泄不通,小轿车滴三轮车,三轮车滴电动自行车,电动自行车滴两条腿的生物,两条腿的生物都长着或大或小,或正或歪的嘴,发挥着自身独特的交际能力,喷着发臭的口水,腐蚀别人脸色的水粉;七点二十就有一对夫妻在包子铺各买一个肉包一个馒头,还有一杯豆浆,然后付了各自的钱,拿到手就开始边走边吃,在街口各奔东西;7点30有个夕阳红晨跑队就在“自家的马路”上巡查,喊着口号,生怕第二天就看不到升起的太阳,担心世界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所以喊得特别响亮,5号楼4层靠街的窗户很快就会被打开,一名男子探出头来,说自己刚睡着就被吵醒了,然后飙起了国粹,而这时又会响起学校跑操的声音,校领导站在主席台上说着3班跑快点,4班都跟上来了,5班和6班不要乱,恰好淹没了他的话……人们像是设定好了原始程序,每一天只管重复就可以了。我看了三天就觉得无趣,以后还要看十天半个月,甚至三年五载,天呐,太可怕了,我得试图从平凡中捕捉一丝不凡的气息,我得挖掘出细微的变化,我得把人们那出厂设置给删掉。我站在街边,像数着一二三四五一般细数着哪里发生着什么样的事,似乎我就是这个世界幕后的操控者,生了三头六臂控制着幕布后的小人……若是真的能操控世界,似乎感觉还不错,不过,我只是个傀儡,只是在自我陶醉,操控者另有其人。

就在这时,我的身体受到了撞击,我以为我会倒在地上,但是倒在地上的并不是我,而是一位头发遮住面容的女生。她穿着红色的外衣,散发着青春的气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茫然,伸出高贵的头颅,透过她黑色的发丝,看到一角愤怒的眼睛,一阵阴风钻进我的后背,我打了个寒战,不由地说了一句,“靠,撞鬼了?”转身就要走开。

刚刚倒在地上的女生冲到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她的头顶跟我的下巴在同一高度,也不知道谁给的勇气,或许这就是法治社会的进步吧,她说,“撞倒我,还说我是鬼,不道歉就想走?”

我推了推眼镜,说,“什么我撞倒的你,明明就是你撞到我,然后自己倒的,而且,刚刚你就是跟鬼一样,那眼睛似乎想干掉我,吓死我了,我道什么歉?”

她听到我的回答,更加生气了,说,“要不是你站在这里,我会倒在地上?我哪里就像鬼了!”

我开始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刚刚就站在这里,就好比一棵树长在这里,你自己撞到了树上,摔了一跤,难道是树的责任,难道还要树跟你道歉?你也可以把我当作树桩,你就是那不看路的兔子,自己撞在树桩上,死了,难道还要树桩偿命?你刚刚本来就跟鬼一样,现在也是,我没有说错,我昨晚又把贞子那个电影看了一遍,你刚刚的样子实在是太像了,岂止是相似,简直就是相似,甚至是全等,如果有中国版的贞子电影,你肯定可以本色出演,我这不是在笑话你,是在肯定你!你要是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把电影找出来,给你看看,跟你几乎一模一样!看看吗?是真的,我可没有胡乱捏造,我可没有说谎,但实在是太像了,我都怀疑你是从手机里爬出来的,看看吗?”




她打断了我的话,突然吼了一声,“我不看!”

我又被吓了一跳,这才看向了她,她的眼睛里可不是火花,而是熊熊烈火,似乎就是要将我直接火化的那团火。不光我被吓到了,众人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这些事情就是他们生活中有趣的色彩,脱离了它们,他们的人生就会无聊透顶,其中还有个骑着车的学生,把车停在一边,就在不远处看着我们,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嗑着瓜子。我有点搞不明白,我的比喻那么恰当,也明明解释得这么清楚了,她怎么更生气了呢?我倒也不是畏惧,却还是本能地讲了一句,“这是在街上,咱平静一点,讲道理。”众目睽睽之下,我要是被打了,就很没有面子,我要是跟她打起来了,大家的唾沫都能淹死我,万一我要是输掉了,这辈子还怎么抬起头做人……

她这才好像意识到一点什么,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是你不是树,也不是树桩,我更不是愚蠢的兔子!”哈哈,愚蠢的兔子,我听到这句话就想笑,然后真的笑了。她说,“你在笑什么?”我说,“我没有笑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不就是承认了自己是在笑她吗?她明明都知道了我在笑她,但是她又能拿我怎么样呢?她憋了口气,说道:“别笑了,不是讲道理吗?你听我说,你要是不走路,就坐在那长椅上,现在人不多,你躺着也行,你要是走路,就好好走,别总是一愣一愣的,占着茅坑不拉屎,搁这儿碰瓷呢!谁知道你刚刚是不是在走路,然后撞到我!”

我见她没有使用暴力的意思,终于放松了一些,但听到这样的话,还真是有点无语,反问道,“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明明是你撞的我,我没有在地上滚几圈,吐几口浓痰作泡沫讹上你就算好了,你还能说是我撞的你?树可以撞人吗,树桩会撞人吗?不都是人撞在了树上!再说了,坐着不利于思考,站着可以把细胞充分调动起来。”

她说,“可是最后的结果是我倒地上了,跟你没有关系吗?你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不好,非要穿绿色的!你要是不在这里,我会摔倒?现在我身上还有灰,你看看是你撞倒我更合理,还是我撞到你倒地上的却是我自己更合理,你觉得大家愿意相信什么。就你,你还思考,就算你要思考,不更应该走动,调动更多的细胞吗?”

我很快就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漏洞,而我的一大优势就是,能够准确地找出破绽所在,然后将自己当作主角,世界就是我的舞台,任我表演。我自得地说,“别人愿意相信什么是一回事,事实是什么样子又是另一回事,你咋不怪这脚下的土地呢?看你这样子,就是头脑简单,头脑简单就算了,四肢还不发达,这不是人身攻击,这是描述事实,过分地调动只会适得其反,就像走路和跑步,搞得好累了,还怎么思考,我实验过很多次了,就应该走走停停,这路又不是你家的,我愿意走就走,愿意停就停。我有我的穿着自由,我想穿绿色的衣服,就穿绿色的,只要我乐意,我天天都可以穿绿色的衣服!”

我们就这样争论了起来,她说我是个人才,我说她真是极品!我们有时像是在自言自语,讲的话完全对应不上,有时又能对上一句,然后吵得更加激烈了,可是我们的争吵一点都不劲爆,没有问候爹娘,也没有那些涉黄和口嗨的词汇,观赏的人越来越少了,连嗑着瓜子的学生,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车骑走了。碰到这样的人,真是把我气得不行,但我的言语还算缓和,可能正因为我说话不急不慢,显得她是没理的一方,她才更生气,但顾及自己的颜面,只是说懒得跟我这样的人一般见识。我呵呵几声,不屑地笑了笑,吵架?不读几本书,看看逻辑学,还吵架……





她的手表突然嘟嘟地响了几声,我掏出手机一看时间,靠,都八点半了!正准备骂上几句,说她浪费了我宝贵的时间,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潇洒离开。不料,我看到她的时候,她的眼泪已经从眼角滑落,是的,她哭了,就这几秒钟,她是怎么做到的?这是什么战术?她不说话了,不闹了,我也闭住了嘴。她转身去捡地上的东西,画架,画纸,画笔,颜料,还有小板凳,她抽出空白的画纸,眼泪哒哒哒地拍在上面,并不能勾勒成什么样的图案,她的眼睛里全是白纸,纸上似乎写了两个大大的字,懊悔,其他的神色似乎一瞬间消散了。这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是透明的,是无色无味的,是听不见也看不见的,那样就不会听到她哭着说的话了。她说,“今天上午八点的公园,永远,永永远远地消失了。”

她的眼泪,让我突然感觉到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让我不再因为自己的所谓占理而沾沾自喜,让我不再执着于那一时一事的对与错,似乎有一个更大的我看到了偏执的我。我嘴角那些不带脏字但侮辱性极强的话突然飘散了,它们找了个空位重新排列组合,成了我现在的话,“没必要这么悲观嘛,明天上午八点,公园还在这里,后天上午八点,公园也在这里,一周后的天气会更好,公园还会在这里,明年的今天,公园可能还在,甚至永远都在,就算我们这群人都不在世上了,它也在,没必要难过的。”说出来之后,我发现这些话连我自己都安慰不了,但还是期望能起到一丝作用,她含着泪花的眼睛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是今天上午八点的公园,永远不可能有了。”

我见刚刚说的话没用,只好飞速转动大脑,说,“既然那已经是事实,为什么不能接受呢?那一刻是独一无二的,现在也是独一无二的,为什么让已经不能挽回的遗憾,孕育出更多的遗憾呢?为什么让痛苦翻倍,从而更加痛苦呢?”我都不知道这句话有几分道理,但这是我最快的回应,兵贵神速,有时候速度也挺重要的。就这一瞬间,我说出了意思完全相反的话,一个是相信它还在,一个是接受它已经不在了。

她说,“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那遗憾怎么办,我不能不去想它,不能不去难过,我准备了很久,我算好了时间,本来不应该错过的。都是因为我……”她说着说着,哭得更凶了。这是不是代表我的安慰起到的是副作用,谁来解释一下,问题出在哪儿了?这也没留给我时间在线求救,也没给我搜索答案的机会呀,要是那些AI芯片能够植入到我的脑袋里就好了,要不,我还是转身溜吧,当个逃兵吧,不要胜利了,这次就算打个平手,以后要是有什么“好”的故事再向社会投稿。我不想骂人了,也不要求她跟我道歉了。等等,我都在想些什么?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都这样了,我还想到她要跟我道歉,真不是人,简直就是畜生!我怎么会是畜生呢?难不成我要说我是畜生她才会开心一点,她才会好起来?这样我的牺牲也太大了吧,应该还不至于这样,更何况,我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畜生啊!我会直立行走,还会思考,也不像个工具人,怎么可能是个畜生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还是溜走吧,溜走不丢人,现在注意到我们的人几乎没有,没什么人关注,我也没有安慰她的义务,要我说我是畜生,也太难为人了!虽然我说我是畜生我也不会真的变成畜生,但要我讲出这样的话是不可能的,我可是个斯文人,我受过高等教育,我能找出我跟畜生之间存在的几百个不同点,我还是会讲文明的,畜生它会讲文明吗?……也没人要我说我是畜生啊,为什么这个词总是在我脑海里浮动呢?我都决定不说它了,我都要溜走了,它在那里刷什么存在感?它到底在干嘛?畜生就是畜生!真是个畜生!永远都是畜生!

她还在抽泣着,似乎等着我讲些什么……我的脚好像跟整个地球绑在了一起,无法移动,无法逃离,嘴巴却莫名其妙地张开了,竟然比较小声地讲了一句,“我是畜生!”然后我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不知道刚刚都发生了什么,我都怀疑是鬼上了我的身,但不知道是什么鬼,现在只希望她没有听到这几个字,只是希望自己是一棵树,不需要脸皮。她愣了两秒,然后说了句,“什么?”她的眼泪虽然还在流,脸上却有了一丝笑容。她听到了我说的话,而且听清楚了,不然她不会是这反应,但是她既然听清楚了,为什么还要问呢?这又是怎么回事?谁解释一下?我该说什么?假装没听到吧,我是不可能把刚刚的几个字再说一遍的。我怎么讲出这样的话的,太丢人了!我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气都不让它出,更别想说话了。然而我的手指却偷偷地给嘴巴留了一丝缝隙,只听见我说,“人虽然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但有些类似的风景可以见到两次,而且,并不是什么东西都是完全不能替代的……”我的话还是起不到什么作用,都没等我讲完,她就说,“明天的,后天的,一周后的,明年的,都不是今天的,一切类似的,很像的,也不会是原来的,所有真正的东西都只有一个,就像很多赝品可以跟正品一模一样,但因为不是原作者的手笔,就是没什么艺术价值!”

她的眼泪如此汹涌澎湃,我都担心她会被情绪控制,会流干眼泪倒在我面前,然后我被抓起来严刑拷打,刑讯逼供,我还是拍打的,立马说,“很多仿真的作品也有自己存在的价值呀,你去博物馆,就会看到很多仿真的藏品,大家照样在观赏,另外,你的作品也没有诞生,很多时候,一件艺术品的诞生也是要讲天时地利人和的,我们可以挑时候让它面世,它也会挑时候跟艺术家见面。很显然,今天这个时机不对。”我没注意到她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在我讲出最后一句话之前,她是有被安慰到的,但是最后一句话说完了后,她就更难过,更自责了,她说,“都是我,本来它今天就能诞生的,都是我没看路,现在流产了。”她承认了是她自己没有看路,可是我却没有多么开心。

我想到,如果刚刚我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也许这幅画已经有了轮廓,而不是一张白纸,我站着想还是坐着想,今天对我来说是没有什么差异的,我的思考近期都没有什么突破性的成果,我站在这里,是不是就为了碰瓷,为了找个人争论一番?我不知道,我应该开心的,她都说了是自己的错,我却开始难过了,我说,“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是我挡住了你的路,让你的画在腹中流产了,对不起,这是我的错。”她还是擦着眼泪,说,“我早就说是你的问题了,就因为你跟个树桩一样杵这儿,你还不承认,还在这里跟我理论半天,现在,时机都错过了,没办法弥补了!”

我没有去分析她的话,也来不及去思考这些话有几分道理,而是一阵悲伤涌上心头,我这是怎么搞的,一个个好好的女生,就在我面前流着眼泪,一个好好的早晨,她却擦着眼睛,我的情绪瞬间低落,似乎理解了那个上午八点的公园,似乎看到了独一无二的画作,然后瞬间成了灰烬,我也随之崩溃,近乎哽咽地说,“是我的问题,这是我的问题,你能不能别难过了啊,我求求你,求求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她看了看我,眼角还有泪水在流出来,但她的脸上,已经有了笑容,如破云而出的阳光。怎么我一哭,她就笑了。

我流着泪,看着她,重复着,“我求求你别难过了,好不好?”她什么话都没有讲,开始逃避我的眼睛,如果要我说这个世界只有一样东西能称得上美丽,那一定是此时她微微扬起的嘴角。她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似乎讲了两个字,“傻瓜。”就跑开了,将我留在原地。我最讨厌别人叫我傻瓜了,但是这两个字要是出自她之口,我竟然一点都不生气,明明还流着泪,心里似乎还有点美美的感觉……

过了挺久我才反应过来,她不在这里了。那我在这儿干嘛呢?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吗?下雨了吗?怎么我的眼角湿湿的,大抵是做了一场梦吧!




长篇小说《非死》、《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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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上学士
池上学士池上轩,池上轩自池上篇。池上轩里书作酒,学士知足无求焉。书罢只在窗前坐,酒醉还来书上眠。笔起笔落日复日,书里书外年复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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