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怡新
孤品自然有它的超狗智慧。我听得懂你们人类语言，包括你们大声喧哗和窃窃私语。我看得懂你们人类面庞挂着纷繁复杂又孤疑多端的表情，能分清暗示和斥责，真情和假意。我知道我的主人们不喜欢我舔脚。他们认为我们宠物狗狗的口水很腥、很臭、很黏。可是舔脚是我们宠物排除寂寞，思考问题，做一只优秀狗狗不能绕过的一个环扣。为此事我不知被大狗家暴了多少次！不知被贵妃猫怒吼了多少回！记不清被主人的女儿小狗制止了多少次！高大英俊的女婿墨纹温柔的提示了多少回！不知收藏了小小狗尔盈抛来多少顽皮的目光！可是，我还是在暴怒斥责制止偷看中获得了一个特大喜讯——小狗姐姐第二个宝宝正在孕育，明年夏季来临之前就会与我见面。在这个狗狗之家，我又增加了一个小朋友。届时这个家里将有主人大狗一号，主人女儿小狗二号，主人女儿的女儿——小小狗尔盈三号，主人女儿第二个孩子的小小小狗四号。再加上我——榴莲果果五号，这个家出现五狗一猫的繁荣，人畜兴旺的景象将美不胜收。以狗狗命名的四个人狗、一只以贵妃猫命名的一只人猫和一只真正的泰迪宠物榴莲果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这不仅是人世间，也是狗世间难得的盛世！
我并不觉得四只爪子每天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嚓嚓响声是一种低贱行走。我也并不认为每天见到我家主人，先来一个后腿蹬前腿伸的标准瑜伽下犬式，向他们致以崇高敬意，为卑躬屈膝。我也不认为，端坐在地上，像一匹日本狼狗一尊德国黑背，或者是一只雕刻绝美的墨玉石狮子或者只吃不拉的招财貔貅那样，睁着圆圆的小眼睛，幸福的看着主人们，是一种仰人鼻息趋炎附势的阿谀奉承。反而我觉得，四只小爪子在地上轮换向前矫健滚动，能使行走更加平稳，对大地的抓牢感是实在的温暖的。
昂头看着自己的主人，是一种对主人的崇敬和爱戴。就像人类夜间把目光抛向深邃太空，看到繁星点点银河闪闪，清晨向东瞩目那冉冉升起的太阳，把自己沐浴在通红通红的光线里一样通透火热。做一个标准瑜伽下犬式，向主人报以微笑，传递欢快、平和、吉祥的祝福，这不仅仅是对食物需求发出的信号，更是向主人传达安康平和的人格特性和简约达练的处世姿态。像现在，我就以这种动作，正在向主人大狗手中那颗硕大金黄的黄土高原苹果细肉和它的露汁发出咕咕咕的请求。大狗坐在儿童小靠背椅上一边观看那本长篇小说，一边不停地用那只细细的黑笔画着，圈着，写着。持续一段时间后，他会暂停下来端起茶杯，呷上一口刚刚煮好的金骏眉。我看到红色的茶汤，像太阳流光一样从杯沿滑进了他的口腔，同时发出咕咚咕咚的吞咽之声。随后，再用拿起放在环保节杆制作的食盘里的那个圆圆的脱光了红色凌锣裙衣的金色果球。放在嘴边，用舌头舔一舔，用牙齿刮了刮，抿一抿它的味道，扎一扎它的甘露，会心的点点头，然后张开嘴巴，上下牙齿咬合，犬牙之下响起了咔咔清脆声音。一块一块红元帅翻溶着，细嫩的肉质很快成了屑状进入口腔，在研磨的声音中变成了细细的果肉和清澈的汤汁，一股脑流入了他的胃壁。我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大狗。他只顾看书、喝茶、看书、画画、写字，偶尔也会把目光从书本上飘移到我的头上。在大狗目光和我的目光交错对射瞬间，我不好意思的闭上眼睛，收起贪婪的假笑，低下了高贵的泰迪头颅。大狗不是良心发现，他对我有简约朴实的真心关爱，从还剩余的半个残月上咬下一小块儿从口中取出，夹在拇指和食指中间，不冷不热地说：榴莲果果，这块儿是你的。于是，在我咔嚓咔嚓咬合声和大狗咔嚓咔嚓咀嚼声混合交响中，那轮残月变成了一粒脱下外衣的蚕豆，内核里还露出赤棕色如犬指甲一样的颗粒。然后大狗把紧靠颗粒上的残肉小心翼翼地啃食下来，伸开手掌，我用红红的小舌头战战兢兢的舔舐着。大狗说：榴莲果果，不要着急慢慢吃，小心啃到了我的手。搞疼了我，我就会打死你。卸掉你的腿，扒掉你的皮，晚上做清炖榴莲果果吃。我口腔里喧闹着芳香甘甜的宜川苹果汁肉，耸拉的耳朵像关闭的闸门一样，把主人大狗说的话隔绝在外，只留下了嗡声嗡气的声音。我微微抬头，翻起白眼，看到了他那张并未生气但有点儿嗔怪的奇异表情，知道他是在跟我开玩笑。而这时，客厅转角几上煮茶的玻璃壶又一次发出来噗哧噗哧的声音，像一条条东星斑在红色海洋里上下翻飞，尽情舞蹈，它们不断的用手指冲开壶盖。沸腾的水喷到茶几上，洒向花岗岩印花客厅地面。而对这种情形，大狗竟然在出神入化的阅读中毫无觉察。我探过头，摊开两只前爪，悄悄卧下，不吭不响的露出会意的坏笑。想着三号楼B幢那只同类小公狗贝贝——不，它不仅是同类，还是我过命的发小伙伴，它也有一个响亮的名字——维兹拉。不久，我就酣睡了过去，进入了下午夕阳西下时的梦乡。
在一个高高铁塔下，我和一群法国长卷毛犬正在追逐。塞纳河上伸到地面高耸入云的桅杆和五颜六色的挂旗欢快地抖动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像飘过的灰白色云团一样勿来勿往，更多的人是挤在那柱埃及方剑和高大铁塔之间咔嚓咔嚓按着快门，他们说那座铁塔叫埃菲尔，那柱方剑叫埃及方剑碑。有人说他们的法语很难听懂。不远处的河堤栏杆上，一只叫维兹拉的比我个头高了许多的陌生面孔不停地向我挥动前爪。我第一次看到高尚优雅披着暗黄色皮毛的它。它的表情沉稳富有理智，看起来和蔼又富于亲情。于是，我们齐头并进散步，它身后超长的屁股左摇右摆的携护驱赶着我。一闪一闪的纽扣黑眼珠透亮见底，脸上奔放着火热笑容：哈罗，我的同伴，我的孩子，上帝呵护你，圣母玛利亚召唤你回到你的母国！我一脸懵懂，眼神不清摇头晃脑寻着声音的意思。它说：你是一只小泰迪，我是一只匈牙利水猎犬，人们叫我维兹拉犬。你，我都是一种被人们专门间养用于在匈牙利大平原上打猎的猎犬，人们在水上和陆地上也用我们这种贵宾猎犬指示并找回猎物。我们的祖先在欧洲，在匈牙利的水猎犬、在葡萄牙水犬、在爱尔兰水犬和西班牙猎犬皮毛里骨子里都留下了我们纯洁高贵忠诚智慧的基因密码。现在法国、德国、前苏联和意大利等都声称对我们贵宾犬的监护权，吵嚷着我们只属于他们其中的一个国家。看看我，想想你，如果我们成了一个地方的犬，我们忠诚的范围将受到限制，我们造福人类的智慧也将无法施展。
你看，栏杆下是弯弯曲曲直通大海的塞纳河，我们跳下去，顺流而下，大海是海纳百川的地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是鱼虾丰盛的地方，那里的世界清流干净，那里的人们淳朴火热，那里没有严寒四季，鲜花如潮。我和维玆拉爬上护栏，像鸟儿起飞前一样预热聚力，随着维滋拉一声——“跳”的命令发出，我们像两只离了弦的箭几乎同时坠入波涛汹涌的塞纳河.....
欢迎观临沧海之家！请随意参观。沧海之家是国内知名的独一无二的以纯色纯种赋予盛名的宠物之家。先生请看：这里汇聚了众多的巨型犬。他们有金毛，边牧，拉布拉多，田园犬，秋田，柴犬。你看那个大笼子里还有一只看起来很凶残，浑身黑漆漆，光溜溜的藏獒。女士你好！小型犬在我们这里也是百花齐放，一花独占的奇葩。您看这只法斗多么憨态可掬。这只沙皮狗的皮毛几乎和皮肤连在一起，沟沟壑壑的纹理藏满了让你喜欢的故事。你看那只比熊，小巧玲珑，活泼可爱，像一只树懒一样机灵聪慧。哦，这里还有雪纳瑞，他的妈妈昨天刚被人带走，这只雪纳瑞刚刚满月。您看，他黑色白色分布自然，精气神儿十足.....在狗吠人嘈的噪音中，我慢慢睁开了眼，发现我的眼前像是挂着一条格子布，方形小格子整齐有序的排列着。我卧在一个绵软的垫子上，只要伸下头就可以喝到离我并不远的水还有少量食物。在我身旁，还有两只和我一般大的说起话来叽叽喳喳的同伴。我看不清他们的面庞和身体，只感觉到他们的皮毛软软乎乎的，皮毛温温热热的，走路步履蹒跚的。就在我东张西望之际，一个清丽的声音向我们这里传来——啊！这三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好可爱呀。他们是什么品种啊？叫什么名字啊？女士用兴奋激动近乎尖叫的声音向店主询问。店主回答：这三只是刚刚出生几天的小贵宾也就是泰迪犬。别看他们身材还小一幅羸弱的样子，可他们的血统是纯正的。他们的父亲是一只黑色少见的匈牙利纯种泰迪。他们的母亲是一只金光闪耀的法兰西纯种泰迪。您现在所看到的皮毛都是黑色，满月后，他们会慢慢慢慢的换掉衣服，归还本色。哦，这泰迪好可爱呀，像一只只小精灵一样，我很喜欢！这时一个男士的声音也传向这里。我们就选一只泰迪吧。选哪只呢？这只。抱起来看看。你好可爱呀！你还知道用小爪爪抓我手心，用你的小舌头舔我指尖，女士开心地抚摸着说：再看看哪一只吧。喔，这只好像不太活跃，你看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那我们还是看刚才那一只——第一只吧，你看它小耳朵肥厚，鼻头光亮，水光有色，四肢小巧灵动，蛮讨人喜爱的，就这只吧！男士肯定地说。店主凑上来对着捧在女主人手心上的那只泰迪大家赞赏，又做了一番浓墨重彩的渲染。
我因为比较小，被这两只小家伙盖住了绚丽，一声不响的在它们脚边爬着。看着他们表扬这只吹嘘那只，即将下手的时候，我噌的一声站了起来。越过躺在我前边的那只泰迪哥哥，打了个滚儿，翻了个筋斗，犬坐在门口，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两只小耳朵沙沙作响。轻轻的叫了一声，发出含糊不清的鸟儿还是狗儿的声音。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射放出了兴奋和轻松，甚至两只前爪不停的挠抓铁笼子门槛儿。我这一系列突然冒出的举动招来了女士欢心。她的脸笑得像一朵盛开灿烂的花朵，细而婉转的声音里充满着关爱——小家伙，你刚才怎么一直那么安静呢？你怎么突然就兴奋起来了呢？你是不是想让我抱抱啊？寻着她的声音，我爬上了她的手臂，在她两只合拢的手心上像陀螺一样转着，不停地调换挪动着头和尾的位置。还不时伸出小红舌头舔舐她尖尖的下吧，小爪子不停地拧着她的领扣。果不其然，女士对我爱不释手。随即告诉店主，我要这一只。定下来了，我就要这只！店主说，这可是一只花贵啊！女士和男士惊讶的瞥了我一眼：他们三个都是黑色的，何来的华贵呀？店主说：我们做这一行的，对犬类的品种，包括隐藏的暂时看不出的品种都会有一个比较准确的预判和定论。我之所以没有给你们推荐这只，是因为它是一只花贵。花贵品种在泰迪里趋之若鹜，是犬之上品，珍珠上的皇冠。男士说：不管是什么花果，也不管什么皇冠，我们就要了这只吧。随着一番讨价还价，我的新主人把我带上了一辆小汽车。马达开动，小汽车离开那个沧海之家瞬间，那只被我从身下越过的小公狗汪汪的哭泣，我隐隐约约听到——我是维兹拉！埃菲尔，塞纳河，大海，太阳.....再见小母狗，再见铁包金！
男主人抱着我坐在副驾驶位置。我的头紧顶着他的下颌。虽然我看到前方的景物都是模模糊糊的像在白雾里边穿行一样，但我还是闻到了一股海的气息。这海的气息和河的气息，是我在法国那座埃埃菲尔铁塔和塞纳河里所闻到的，和他们的气息是一模一样的。随后，车子驶上了一座长长的、高高的大桥。我看到了两座高耸入云的桥塔，桥塔中间拉着两条弯弯的弧线，弧线下垂钓着密密麻麻像面条如垂柳一样的细枝。桥下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上有行走的船舶。岸边有行走的航吊。偌大的场地上堆满了像山包一样长长的货柜。汽笛拖着一节节货柜，穿梭在海天一色的码头里。不一会儿，我就来到了自己的域外新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