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离那间出租屋的那天下午,天空飘着蒙蒙细雨。张姨站在楼道里,默默地看着我收拾行李。临走时,她突然塞给我一个皱巴巴的信封,说:"等你到了新住处再看吧。"那一刻,我莫名感到鼻子发酸。
一年前,我从老家来北京找工作,看房那天正赶上大暴雨。地铁站到小区还有一段距离,我狼狈地举着伞在雨中跑着。突然,一辆电动车停在我旁边,车上坐着个50岁左右的女人,她朝我招手:"姑娘,要去锦江小区吗?我载你一程。"
那就是我第一次见到张姨。她穿着普通的碎花衬衫,头发有点凌乱,但笑容很温暖。看房时,我发现房子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张姨说她一个人住,想找个年轻人合住,房租也比市场价便宜不少。
我很快决定租下这间房。但没过多久,我就后悔了。
邻居们总是用奇怪的眼光看我,我经常能听到他们在背后嘀咕:"这个女孩也是傻,敢住在疯子家里。""是啊,谁不知道张彩霞有问题,整天自言自语的。"
确实,我发现张姨有些异常的举动。每天晚上她都会对着一面老旧的穿衣镜说话,好像在跟什么人聊天。有时半夜我还能听到她在房间里低声啜泣。
不过让我最困扰的是她的儿子。那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总是动不动就来要钱。每次来都是又砸又骂,把张姨骂得狗血淋头。我躲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争吵声,心里又害怕又难过。
有一次,那个儿子喝醉了酒,深更半夜来敲门。张姨不敢开门,他就在楼道里又踢又打。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悄悄报了警。等警察来了,他才骂骂咧咧地离开。
第二天,张姨红着眼睛给我道歉:"对不起啊,让你受惊了。"我鼓起勇气问她为什么不管教儿子。她苦笑着说:"那不是我儿子,是我已故丈夫的儿子。他爸爸去世前让我照顾他,我答应了。"
慢慢地,我了解到张姨的故事。她曾是一名小学老师,嫁给了一个带着儿子的鳏夫。丈夫去世后,继子就变了个人,整天找她要钱闹事。她的积蓄都给了他,但他还是不满足。邻居们以为她疯了,其实她只是在镜子前和已故丈夫说说话,缓解孤独。
搬到新住处后,我打开了那封信。信中,张姨写道:"谢谢你这一年的陪伴。你像我的女儿一样,让我重新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我决定去南方投奔老姐妹,重新开始生活。也谢谢你那天报警,让我明白有些承诺不应该成为永远的枷锁。"
信的最后,她留下了一张照片。照片上,她穿着漂亮的连衣裙,站在校园里,笑容明媚。背面写着:"这才是真正的我。"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这才意识到,在这个城市里,每个人都在背负着自己的故事,努力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