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sc野路子干掉了学院派!”
21岁的云别在cypher里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可能没想过这会是他迄今为止最高光的时刻。
《W.D.G.A.F》的发布让全中国的说唱爱好者都看到了这个顶鸭舌帽饶舌混点京味的小孩,而彼时的他亦是地下hiphop圈中为数不多的后期制作人。
“大概到1819年的时候,整个csc不说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五十的歌都是我混的。”
但云别的生活并没有因为cypher的发布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天生闷闷的性格让他不太愿意社交。
在当年那个hiphop被连根拔起,百废俱兴的环境下,他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吃上了红利,顺势而上。
而他却偏偏选择了下沉,转型幕后,专专心心的搞起了混音。
陪着当时在cypher里也尚未出名的新人于意yee一个台前一个幕后,在yee那几年的音乐里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2023年再来看二人的各个平台数据,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
一个已经成为圈内csc板块里举足轻重的中生代,甚至登上了今年的巅峰对决。
另一个截止发稿前网易云粉丝也没有过两万。
我没有再避讳我的疑惑,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云别为什么到现在还走不起来?
电话那头的云别笑了一下,我们的聊天正式开始。
时间倒推回2015年,云别二十岁,大二。在学校旁边租了个出租屋,攒钱买了两千块的二手录音设备,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的音乐路。
“最开始买麦克风还被人家骗了,从二手平台买回来没法用,坏的。”没钱找人做后期就上淘宝买混音课自学,那时候的说唱圈并没有什么变现的渠道,没有综艺,没有现在疯狂涌入的资本,各路百花齐放的新人。
那时候对大部分rapper来说做作品不是一件必需的事——做歌的投入与回报不成正比,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音乐得到反响还不如freestyle battle比赛的微薄奖金能安抚人心。
在这种瞎子摸黑的环境下一股脑钻音乐的云别看上去有点冤种。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全长沙的rapper都渴望加入sup或者和他们扯上点啥关系。因为早在零几年就进入大众视野的sup音乐对于当时来讲,说白了:加进去就能赚钱,加进去这个圈子里所有人都可以看到你。
云别比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rapper都幸运,因为一千个rapper里也没有一个能每天都在sup总部做歌。
而事情起因是老道的一条朋友圈动态:
“收个徒弟,会基础的后期混音制作。”
也许是冥冥中注定,云别单纯为了给自己歌做后期而学的混音派上了用场。
也许淘宝上卖的混音课真有点用,又或许后来的日子真能证明他当时所谓的“冤种”音乐路就是现在每一个rapper都在走的路。
总而言之老道见面请了云别一顿麦当劳,把他带到了当时的sup总部,一个带地下室的套三。
从此云别的日子变成了白天呆在sup总部做一天的歌,晚上就回去睡觉,第二天又准时准点去sup接着做歌。
日复一日,两点一线,和上学一样单调重复。
我想那个时候的他是充实快乐的,对音乐纯粹的热爱,过着新鲜的生活,与似乎唾手可得的未来。
云别很快和长沙一众前辈混了眼熟,那些曾待在他耳机里的名字站在他旁边看着他制作其他小孩耳机里的音乐。
老道并没有手把手的教导他混音制作,更多的是帮助他修理枝叶,把整体混音流程做得更加规范。
这些事儿是至关重要的,让云别真正意义上能靠专业性的后期混音吃上一口饭。
能靠作品走起来的rapper太少了,即便云别的机会已经远远大于很多人。
当然当年厚积薄发,长时间且高质量的蛰伏让云别也曾经等到过那个机会。
《csc 2017cypher》
2017年,由西奥牵头发起,csc2017cypher横空出世。这支cypher在中文说唱历史上都是璀璨的,更何况当时作为新人在cypher里扔出高光verse的他。
正式出道,出道即巅峰
或许是按着所有高开低走的剧本写的那样,到这里音乐人云别的故事就暂时结束了。
“是害怕自己做说唱走不起来么?”我问道。
云别倒也很坦然,他觉得自己人声很差劲。
确实,旁边站着西奥,于意,功夫胖这种浑厚人声质量的mc,云别很难意识到自己的细长又略显单薄的人声应该怎么去开发。
于意和云别同龄,又同是csccypher里刚刚崭露头角过的新人。
“按现在话来讲,我们就是day1 brothers,只不过我们的配合形式是他负责台前,我负责幕后。”
也从那个时候,音乐人云别渐渐地转变成了制作人云别,随着闻名前来找他混音的人越来越多,云别也慢慢适应了这种生活。
“在一间漆黑的房子里面,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就是混音,我一个月能混三四十首。”
18年的云别一个月能赚到一两万块,他好像已经有资格去打那些调侃他冤种的人的脸了。
“我高中那会其实是很想参加快乐男声的哈哈哈哈哈,可惜爸妈坚决不同意。”云别谈起这段经历的时候自己也有点绷不住。“但我还是希望他们多认可我一点,就算我后来做音乐小有成就了,他们也没有真正认可过我。”
这种落差感是每个离经叛道的中国小孩都需要弥补的,但当时的云别显然顾不上这些,他在为了更现实的眼下发愁。
“我把自己的时间压缩到极致,除了做后期我没有任何其他事儿,但时间一长起来我还是会思考这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赶上风口的云别无疑是当年稀缺的具备制作后期能力的音乐人。
但风口总会过去,他也深知这个道理。
这样的生活让他安顿下来,但他显然还需要更多。
“19年我和意别去了北京,当了半年北漂,那边的整体音乐制作 体系啊,生态啊 完善许多。”云别在试着跳出自己的舒适圈。
“但呆了半年就回来了,那边开销太高了。权当进修一下。”
从北京回来的云别可能更大胆了一些,一方面得益于他持续增长的个人水平,另一方面他从来不是一个习惯于舒适的家伙。
于是连平时社交都不太愿意的云别报名了2020年新说唱,从海选的高光一路走到1v1环节败给威尔。已经让很多人重新看到他了。
“当时参加完节目以为自己生活会好过一些,像简历上有个带点价值的头衔一样。”
但20年的云别生活和17年发完cypher一样没有什么起色,此时又赶上疫情和合同纠纷,版权受限的他甚至连演出选曲都得挑挑拣拣。
“最后可能,还是觉得想做台前。”
电话那边云别有点不好意思的笑。
他给我讲到这里的时候,我竟然觉得理所当然,像他那些年从来都没做过后期一样。
他的身影在台前幕后来回踱步频繁闪动,最后终于摆向一边,坚定地发着光。
音乐人云别像是尘封的门一样被重新打开,时间很快来到2022年,处理好各种乌七八糟的纠纷之后的云别扔出了《MAD》,这张专里的他和2017cypher里的他判若两人。
“我走不起来还有个原因可能是我做音乐一直挺杂的,没有定着一个类型死磕。比起火或者走起来,我更想先做自己喜欢的音乐。”
可是这不才是hiphop么,云别。如果连自己最基本的做歌都受条条框框束缚,那你赚到钱了会开心么?
如果当年那个上高中就幻想着自己成为快乐男声红遍大江南北的云别没有莫名其妙去淘宝学混音,没有站在台前说唱,他那些旁人看着就幼稚可笑的想法会支撑着变现到他面前么?
无论他以后能走到什么地步,他已经狠狠地扇了那些冤种的脸。
如果你真的做到了,所有人都看得到的。
这其中也包括云别的父母。
“应该是有次我爸妈的朋友路过了我演出的地方,看到门口我的海报了,他就拍照给我爸妈看‘噢!你儿子是大明星哦,这么多人排队来看他演出,都是他的粉丝嘞!’”
从那以后爸妈再也没有劝过云别,可能在他们眼里那个从小到大总是看着不靠谱的孩子,正在固执的靠着自己“幻想”生活。
如今云别的生活像是拨云见日,在坚定了自己的目标之后他干劲十足。
“大不了就又回去混音呗哈哈哈哈。”
看,多年的付出并不是弯路,反而是给他需要放手一搏时提高的容错。
而他现在也不再是17年那个二十出头的内向小孩了,云别今年已经二十八了,快奔三的他显然也愿意去和更多人沟通。
当然,他沟通的方式也是——打直球。
“我听到有一段空出来 我觉得这一段适合谁谁谁,我又刚好有他联系方式,就直接甩文件过去。我觉得这就是音乐上面的事情,不需要拐弯抹角。”
这其中有些demo自然是石沉大海,但也有和他一样真诚直率的人总是回应着他。
那些在2020新说唱里接触认识到的志同道合的同行的feat也频频出现在他的专辑列表里。
“聪哥(key.L)也给我说过,其实有些机会曾经摆在我面前,只是我没有抓住。”无论是出于“没有抓住”还是“不愿意抓”,云别确实更愿意遵循自己的内心。
但有时候还是会《不好意思》咯。
对于任何很少解剖自己内心在歌里的rapper来说,这样的歌都是珍贵且具有里程碑价值的。
“混音由老子负责意别整晚在录歌”
“Shout Out To Sio带我参与了 Cypher”
“I Show Some Respect2 SUP的前辈”
“当我在谷底拉我一把的也只有老道”
“我羡慕 Jio他买了新的 Trinnov”
“长沙的血液因为我们所以新鲜”
《不好意思》歌词节选
这首歌发布的时候又正值“csc不带新人”的话题闹得沸沸扬扬之时。
《不好意思》更像是对号入座的道歉,因为云别似乎是这个话题最有发言权的人。
事实证明如今在娱乐消费观念盛行,流行梗遍地开花的互联网时代之下,也有具体的人知晓着所谓“真相”。
而这份真相,是他们自己身体力行用时间换来的。
云别究竟拉不拉,有没有实力这个问题不是我能回答的。
不过你应该能从他的音乐中得到自己的答案。
他的新专《xity》是长沙话下“city”的发音。
这两天新出的csccypher中大家其实也注意到了,里面无论是新人还是老面孔都有更多人贡献的verse是湖南本地的方言。
这件事也是我们一直所鼓励的“你是什么地方人就做什么地方的说唱。”
而这次cypher里的云别确实也炸起来了,当当年那个带鸭舌帽的小孩如今剃着寸头大大方方的站在一众长沙新老血液之中,我终于在诸多弹幕中看到了那条感慨:
“云别还是吊的啊!”
是啊,他一直都在创作的一线,像很多年前一样积攒着,等待厚积薄发。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云别?
继续当个历久弥新的rapper,走不起来大不了就回去混音呗。(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