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成为了当年21岁羡慕的姐姐的样子

时尚   生活   2024-04-06 23:58   上海  

刚写这个公众号那年,我才18岁。那时候我刚大一放寒假,从西安的学校回到县城的家里,家庭聚餐后,我的表哥忽然问起我毕业后想做什么。

“我想当作家。但作家可能没那么好当,”我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哥哥我其实很喜欢化妆品,我想以后去当化妆品柜台的柜姐。”

表哥点了点头说道,“我觉得你可以先去写个知乎公众号,就写关于护肤美妆的东西,既满足了你当化妆品柜姐的愿望,还能写写文章。”

于是当天晚上,我花了15分钟,注册了一个叫“周小肉”的公众号。第二天,我便去了知乎,发布了我第一篇写化妆品的回答。

2016年,18岁的我并不知道自媒体是什么、自媒体写作是什么、自媒体如何赚钱等等一系列的事。我只是单纯凭着一腔热爱和一步一个脚印的摸索,小步伐前进着。当时我天真地想,“只要有人看我的文字,那我就继续写。”

默默无闻地写了1年后,19岁的我意外地拿到了我人生中第一笔广告稿费,一共1200块。那也是我第一次对接品牌客户,也是我接的第一个大牌护肤品广告,「巴黎欧莱雅」。

那时候我才知道,写公众号居然能赚钱。

2017年~2021年,那或许是国内经济最好的几年,品牌方们预算充足,那几年正值公众号和微博热潮期(虽然17年很多人就开始说公众号已经衰落了),知乎仍然是专业高素质的社区,小红书还是个小众的App,抖音也才刚刚崛起。

所以很多品牌客户会把公众号、微博和知乎作为投放广告的地方。很多公众号内容创作者们逐渐积累起了自己的事业。包括我。 

于是在大学的那最后3年,我把我几乎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来写公众号。除了日常去上课外,我每天都会在宿舍、在咖啡馆、在网吧写稿子,后来为了不打扰舍友休息,我便在外租了个30平米的小公寓写稿子。每天写到凌晨才睡,第二天再爬起来坐公交去上早课。

在大学里我习惯了独来独往,除了我的大学室友们,我几乎不和任何人打交道。

我把我大学时代整个精神寄托都放在了公众号和我的读者身上。

后来21岁的夏天,我发现我写不出文章、写不出论文、拍不出好看的照片,我每天都在想我怎么那么没用,每天在出租屋里哭,哭了一个礼拜后,我撑不下去了,便去了医院。然后被查出了轻度抑郁。

我破天荒地给自己放了个假,给导员请了7天的假期,一个人提着行李箱来到了上海。

我和我的同行好朋友丁丁见了面。丁丁那时候是26岁,在上海工作生活,她穿着一身优雅的印花裙,开着一辆白色宝马,带我去吃了上海复兴西路的夏朵花园餐厅。

那是我第一次来到上海徐汇区,第一次在梧桐树下的西餐厅吃着意大利菜,第一次吃200多块一份的的龙虾意大利面,第一次吃458块一盘的和牛M7牛排。

在餐厅里,丁丁认真地跟我说,她希望我大学毕业后能来上海,这边有很多的时尚资源,她还说来了上海后,我们俩可以经常一起出来吃饭玩耍 。

-5年前丁丁拍的穿搭-

我点了点头。但我心里露怯地想,这可是上海啊,多么遥不可及的梦啊。我感觉我在西安毕了业后都不知道找什么工作,更别说来上海了。

吃完饭后,丁丁就回去写稿了。我便独自打车去了外滩美术馆溜达。

后来回到西安后,我迎来了暑假。阴差阳错,在西安租的公寓到期后,为了方便拍摄,我又新找了隔壁小区65平米的房子。然而搬进去的第二天晚上,卫生间里爬满了几十只蟑螂和蜈蚣。我吓得连夜搬出了那个房子。

回到老家后,我跟爸妈说,我受不了西安的房子,租的两个房子都有蟑螂,我要去上海(现在想想觉得好好笑,说得好像上海的房子就没蟑螂一样)。

于是过了一个礼拜,我就搬来了上海。没想到当初丁丁说希望我大学毕业后就搬来上海,结果我是过了3个月后就搬来上海了= =、

从2018年到2024年,我在上海呆了6年(虽然中途搬去苏州呆了半年,至于为什么搬去苏州和为什么又搬回来,改天写一篇和你们聊聊)。

如今我已经26岁了,经历了一个人开遍了大部分超跑去陌生城市旅行,经历了25岁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跑车、见证了图文的彻底没落以及短视频的兴盛,经历了事业、友谊和感情的起起伏伏,也经历了长达半年多的重度抑郁症的发作阶段。

-这半年来吃过的部分药-

当然,我知道我现在已经慢慢变好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的呢。大概是,当我在南北高架上开车时,我握着方向盘,看着后视镜里那些川流不息的车,我不停地超车、变道,我的内心忽然回到了像二十四五岁那年一样开超跑时自由、生命力旺盛的、快乐的感觉。

我不再感到麻木不仁,我不再觉得连曾经最喜欢的爱好都提不起兴趣。我发现,药物带给我的多巴胺分泌,已经开始在慢慢奏效了。 

-某天夜里我开车去了新天地顶楼停车场-

有了工作的动力后,于是我又突发奇想,新建了8个读者群。然后每天我都在群里分享关于身体健康/心理健康的文章和书单。

我觉得这样的做法对我的抑郁症来说,是有改善的。因为我希望通过我微小的力量,能让更多人了解抑郁症这个群体,也希望我的读者们都能好好关照自己的身体和心理健康,更希望能帮助到和我有同样遭遇的群体。

后来在读者群里,我认识了一个妹妹,她21岁,在南京读大三,和我一样高中时就患有抑郁症,现在重新在吃抑郁症的药。

她说她高中的时候就开始看我写的文章了,我的文字给了她无尽的勇气和力量,那时候觉得我就是她理想的独立成熟女性的样子。后来去年看到我得了重度抑郁,她觉得很惊讶,但同时又心疼。

我笑着说是啊,其实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的,每个人都有TA独有的痛苦,痛苦是无法避免的。 

后来我们聊了许多,在聊到互联网时,妹妹有着超乎同龄人的通透,她说:“以前我觉得这世界就是非黑即白的,但这一两年我发现世界并不是这样的,有着很多的灰色地带。并且人都是复杂的,可惜互联网和大数据却迫使人变成一个非常垂直、单一的‘人设’。”

后来我才得知,妹妹现在在学校上课之余,还在每天拍视频做美妆博主的工作。和当年20岁的我一样,也是一个人在学校外租房子住,一边学习一边工作赚取房租和生活费。 

我忽然觉得,我好像在妹妹身上看到了我当年的影子。我笑着和妹妹说,如果你不开心了,就来上海吧我带你玩,住我家就好,我家有次卧的,都不用你住酒店了,还省钱了。

妹妹特别开心,说这比客户给她几千块的广告费还激动。然后她又说,“那我先去拍视频啦,有空我一定来找你玩。”我笑着说没问题。

过了一个礼拜后,我那几天正好工作不是特别忙,妹妹便从南京坐高铁来上海找我了。

没想到的是,接妹妹当天晚上8点多,有个项目临时要加急改稿,所以我带上了笔记本电脑开车去接她。接到她后,又在车上立即开启办公状态。改完后,我们才开车回家。

-妹妹当时还拍了张我在车里改稿的照片-

在路上的时候,妹妹激动地和我说了好多话,她说:“就是这些年,一直看着你的文字,给了我很多力量。然后你还邀请我来上海玩,我真得特别感动。因为我没有想到我会和一个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很厉害的、憧憬的、想成为的姐姐,能够有交集。”

我笑着说我也很开心,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感觉认识了很久一样。

晚上到家后,妹妹从行李箱里拿出了她在南京巷子里买的熏鱼、桂花蜜藕和青团。她小心翼翼地问我好吃吗。因为我忙于工作还没来得及吃晚饭,我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开心地说:“好吃,比外卖好吃多了!

妹妹来我家的那几天,她每天都会变着法子给我做好吃的家常菜。她做饭我洗碗。收拾完后,我们彼此默契地拿出抑郁症的药吃。

-妹妹吃的是这个米纳普伦,我吃的是氟西汀-

妹妹来的第二天中午我的抑郁症躯体化忽然发作了,跪在地上不停地痛哭,呕吐,妹妹慌忙地抚摸我的背然后温柔地安抚我说“深呼吸,没事没事哭出来就好,药在哪里我去给你拿。”我指了指柜子,她连忙去给我拿了药给我倒了开水服用。

后来我开跑车带妹妹出去玩,她说这是她第一次来上海,她不停地夸我很优秀很厉害,我不好意思地说没有啦,她笑着对我说:“姐姐你有!我夸你的时候你应该说对我就是这么棒,不要否认你的优秀呀!”

我笑着点点头说好,谢谢你的夸奖呀。这时候妹妹坐在副驾驶上欢呼、尖叫,对着窗外喊道:“我好开心呀!这世界上不能没有女孩子!女孩子是最美好的!我就是姐宝女!”

-带妹妹来外滩看夜景-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年轻真好呀,于是我忽然想起,5年前21岁的我,第一次来上海,第一次坐在丁丁的车上,我也一直夸丁丁,也笑得很开心,就像现在妹妹坐在我的车上一样这么开心。

然后我发现,我好像渐渐地成为了当年我崇拜的喜欢的姐姐的模样。

-翻出了21岁我在上海的第一张街拍-

那天晚上妹妹忽然说想去酒吧喝酒,我说好呀那我陪你。我其实有很多年没去过清吧这种地方了。我带妹妹去了巨鹿路,路过Bar lotus时,我说就这家了。

妹妹酒量很好,我因为不喝酒所以就点了杯果汁。桌子上的烛光摇曳,我望着妹妹闪闪发光的大眼睛,听着妹妹这一两年的学习和工作的故事,我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妹妹回去的倒数第二个晚上,她去和认识的大学同学一起吃夜宵时,凌晨2点多我写完稿子后开车去接她。

看着她骄傲地从人群里走向我时,我忽然想起以前23岁在w酒店参加完年会后,我穿着白色礼服裙,踩着高跟鞋,姐姐红色的超跑就停在w酒店门口接我。当时我还拍了张照片,我说:“哇塞,我居然坐在911跑车上,而且还是姐姐开的车!太帅了吧!”

-翻出了23岁参加年会的大合影-

没想到,接到妹妹后,她上车激动地和我聊了一路,说了和我当年说的一模一样的话。

后来我去医院复诊取药的那一天,妹妹陪着我一起去。看完病后,我们在人民广场附近散步了很久。最后她打车去火车站时,她紧紧地拥抱了我,说:“我们都会好起来的。”我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对,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妹妹回南京后,她和我说,和我相处的这几天,感觉她的能量恢复了很多,工作也更有动力了。我说我也一样呀。

我真得发自内心的感觉,女孩子彼此之间的鼓励和安慰是极其治愈和温暖的事。就像我公众号签名写的那样,陪伴和理解,能抵御一切。 

-翻出了24岁在苏州和朋友拍的汉服群像图-

2天前我和好朋友聊天,她说:“碎片化的时代真得让人头疼,比如抖音要在5s的时间里抓住用户的眼球,小红书要在标题和前50个字抓住用户猎奇心理… 

她苦恼地说:“那么短的时间里,为了抓眼球而抓眼球的去做内容,根本讲不全‘一件事或者一个产品’,全是为了提高爽感而爽,为了痛点而痛点…”

后来她忍不住问道:“长文时代真的过去了吗?”

我坚定不移地回复说:长文章永远不会被取代。图文也不可能被取代。文字永远有它的力量。

就像我写下这4500字的长文章一样。就像你们能读完我写的这4500字的长文章一样。文字永远有她的意义和力量。 

就在今晚,我一边写着这个稿子,一边和在美国的丁丁聊天说起写作和短视频的事情。

丁丁说,“我们写作的老本行要保持着,不能丢。等行业好了,公众号那些活下来的人就活下来了。”

我像我的好朋友那样苦恼地问道,“真的会这样吗。写公众号的真的能活下来吗。”

丁丁坚定地说,“会的。我们要加油。总会有喜欢看长文章的读者的。”

我说:“好!我们要继续写下去! ”

最后,希望在短视频时代的潮水退去后,在冲动和激动之余,我们仍能重新坐下来,聊聊文字、生活和永恒的夜晚。

希望那时候我们仍在。

愿所有女孩都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个人。愿所有女孩都能享有自由、脆弱、不完美的权利。

愿我们都能,好好照顾和爱自己。

-END-

周小肉
陪伴和理解,能抵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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