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记忆 | 老上海滩读书两三事(下)/ 作者:张朝杰

旅行   2024-09-11 00:01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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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尘封的记忆,寻觅往昔的岁月

叙老底子事  忆老底子人

诉老底子情


本期【Ta记忆】主讲人张朝杰,本为富家子弟,却选择了九死一生的革命道路,经历过艰难曲折,在耄耋之年写下了《活到老笑到老》。又到一年开学季,一起听Ta讲讲老上海育材、南模读书时的那些事儿。



上期回顾:Ta记忆|老上海滩读书两三事(上)




上海南洋模范中小学(简称南模,今上海市南洋模范中学)的校园与育材小学简直不能相比,主楼是两排朝南的房子,由一排房子相接起来。房子二层楼,楼上都是宿舍,楼下主要是教室还有校长室等。此外,还有图书馆、食堂、老虎灶(烧开水用)和厨房。食堂很大,六人一桌,有一个“桌长”,四菜一汤都要他先吃,其余五人才能跟着吃,六人都吃好了才能一起离开食堂。到吃蚕豆时期,常有人抓一只苍蝇丢在只剩几颗蚕豆的碗里,拿到厨房去换来一整碗。我因苍蝇脏,不敢抓,但也没少吃别人骗来的蚕豆。

1927年南洋公学附小脱离交通大学,改为私立南洋模范中小学,沈同一任校长。图为学校校舍(来源:上海市南洋模范中学)

南模食堂(来源:上海市南洋模范中学)

至于体育设备,小皮球场有两个,合起来可作正规的足球场,还可以打棒球和垒球。篮球场有三个,可以作排球场用。还有单杠、双杠、秋千、荡木和煤屑铺的跑道200米长,开运动会时赛跑用。乒乓室设在草棚里。我仍爱打乒乓,而踢小皮球、打篮球、打垒球等,我因体弱不多参加。有一位同学爱踢小皮球,中午下课不吃饭,先去占球场,等同班同学来后,他去吃饭,再来踢球。他就是后来东华足球队著名的左翼李垚(已故)。他兄弟五人都在南模,名字依次为鑫、森、垚、焱、淼,只有李垚与我同级。

南模足球队合影(来源:上海市南洋模范中学)

1930年代私立南洋模范中小学校舍全图(来源:方志上海)

南模校园北面有一条河浜,与虹桥路平行沿河浜就是上述的煤屑路。我打小就是影迷,到老都没变。在南模读书期间,我也常和与我同样是影迷的同学在这条路散步,交谈哪个男明星英俊,哪个女明星漂亮,哪部影片好看。校园北面有铁丝网与交大相隔,我们常到那里等看交大有一位与胡蝶长得很相似的女学生。



真的,我一生读书最累是在南模。由于我跳了实际程度不止一年级,功课赶不上。以英语为例,只认识几个单词,就要读《培根故事》(英文版童话书),不由得叫苦连天,读书没有信心,又不想用功,就一年落后,年年落后。有一次课后还被叫到校长室,沈同一校长拿出学校每学期学生成绩的记录本,一面翻一面说:“看看你哥哥张朝汉,第一名,第三名,第一名,第二名,从来不出前三名。你呢?看看,末一名,末三名,末二名,末一名,从来不出最后三名。你再不用功,我请你哥哥来。” 其实,不用校长告状,我哥哥姐姐以及父母,都知道我功课差,因为每学期成绩报告单上几乎都有“红灯笼”,三门主课也几乎每学期至少有一门不及格要补考,总算没留级。

华格臬路230弄勤余坊1号所在地块图(1940)

1934年,我读六年级时,全家搬到华格臬路(今宁海西路)嵩山路东的勤余坊一号,在杜月笙家的西隔壁。搬家前,我在学校写信给父亲。那时子女写信给父母,要从右到左直写,当然是用繁体字写文言文,不用标点符号。第一行顶格写“父母亲(父右母左,平列)大人膝下敬禀者”,然后“言归正传”。信中写到父母,必须换一行顶格写“大人”;提到自己,必须将“男”或“女”字写在字行的右首,因而要写得小一些。信末写“男”或“女”(规格与上述相同)XX 叩上。现在写“老爸老妈:你们好”,然后写“我”怎么样,“你们”怎么样,信末签个名也不算出格吧!我在信中要求他在新房子里给我一间单人房,谁知他要我和三个堂弟一起住在三楼的后厅。这是父亲第一次不答应我的要求,我知道因为功课差而失宠了。

《莎士比亚的故事》

 在沈校长的带领下,南模形成了“学习扎实、生活朴实、工作踏实”的优良校风。我在南模虽然功课差,但在学校高要求下总算也攒了点“老本”。南模初中就有英文课本,初一是《天方夜谭》,初二是《罗马故事》,初三是《莎士比亚的故事》。我后来做了不少翻译工作,处女作就是在南模翻译《罗马故事》里一篇凯撒的故事,还在南模墙报发表了。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在新疆农场给两个初中毕业生辅导数学(后来他们都考进石河子高中),靠的其实也是在南模学的数学课。



1937 年我初中毕业的暑假里,接连发生七七事变和八一三淞沪抗战。8月13日那天下午,我在大光明看电影,散场后,走到戏院门外才听到路人说:“上海打仗了!”于是,我赶快回家。

八一三淞沪抗战,日军飞机肆虐上海

14日下午,我和妹妹们在四层楼高的晒台上,看飞机空战,只见一架飞机被日本飞机紧跟在后面。从这架飞机上掉下两块东西,先横后竖,正是炸弹。听到爆炸声还看到火光冲天,我们吓得逃到三层楼的房间里,后来才知道这架中国飞机为了减轻重量加快速度,原想把两枚炸弹丢到无人的跑马场(今人民广场和人民公园),谁知一歪,炸弹落到了大世界门前。幸亏没有炸中大世界,因为大世界是难民的集中地,尽管如此,也还是造成了许多伤亡。

爱多亚路(今延安东路)东望,正前方为大世界

15日下午,遇难者的尸体被摆在跑马厅路(今武胜路)的人行道上,供人认领。下雨放晴后,我和堂兄到大世界门前看到两个炸弹造成的大坑,还到跑马厅路上走了一段,尸体已经发臭,我们赶紧回家。这是我此生唯一亲眼看到过的一场由于战争造成的悲惨场面,对我触动很大。

1937年8月14日下午,2枚炸弹误落大世界门口,死伤约1300人,史称大世界坠弹惨案

大世界门口巨大的坠弹坑(来源:音像资料馆)

大约一个月后,我们决定逃难回广东潮阳老家,几乎全家都乘上英商太古公司“新北京号”轮船。我们在港头乡待了三个月左右才回到上海,我“二进宫”,进了南模高一下学期。没多久,应父亲安排到香港就学,我在上海的读书生涯暂时告一段落。




关于作者

张朝杰(1920-2018),1945年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1948年1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中共中央上海局策反工作委员会机关支部成员,《青年报》资深编辑,本文节选自作者著《活到老笑到老》,写于2008年。


作者:张朝杰

编辑:黄凤芳

来源:“黄浦记事”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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