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从哪一个人物开始并不重要,当然我还是习惯从天罡三十六开始。
工程浩大,创作惟艰。英雄草莽,天罡地煞。置身烟雨江湖,一枕豪杰梦,开启侠义形象的创作旅程,一个人物,一首诗,一幅画,幻化成人生的璀璨斑斓!
2022年5月于北京宋庄兴惠园介筹堂
天空星急先锋索超
本真性燥威猛将,金蘸巨斧逞雄强。
惯冲头阵急先锋,鼙鼓声促屠贪狼。
油画《急先锋索超》 155*108cm 2022年4月 王昭举
急先锋索超位列天罡第十九名,排名比较靠前,但他给人的印象却比较模糊,缺少让人印象深刻的高光点。这样一个类似于霹雳火秦明的猛将,在整部《水浒传》似乎是为了衬托别人而存在。有关他的武力定位,作者施耐庵采取了含糊其辞的手法。
在《水浒》中索超亮相倒也颇早,“大名府急先锋东郭争功”,与青面兽教军场相遇。在杨志眼里,索超是个出彩的人物:“身材七尺以上长短,面圆耳大,唇阔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头戴一顶熟钢狮子盔,脑袋斗后来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领带;下穿一支斜皮气跨靴;左带一张弓,右悬一壶箭;手里横着一柄金蘸斧,坐下李都那匹惯战能征雪白马。”
索超是在徒弟失败的情况下出场的,作者为了衬托杨志的勇武,而索超为了给徒弟出口气,与杨志展开了一场精彩的争斗:五十个回合不分胜负,二人旗鼓相当,当时“月台上梁中书看得呆了,两边众军官看了,喝彩不迭。”杨志为了生存肯定全力以赴,索超为了颜面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结果二人的武力得到全面展示。无疑,在读者眼里索超排在了一流战将的行列。杨志此前已与林冲交过手,且打平了,后来与鲁智深和呼延灼几十回合交手基本上也都是平局。依此类推,索超的武力与杨志一样接近豹子头林冲、花和尚鲁智深和双鞭呼延灼,也就是索超的武艺接近梁山五虎将的水准。
索超使用一柄蘸金斧,让人想起了《三国演义》里的徐晃和《隋唐演义》里的程咬金,以及梁山好汉的黑旋风李逵,急躁勇猛的性格又与霹雳火秦明十分相似。似乎在古典小说中使用斧子的都是一些性情急躁,力道勇猛的武将,但又总是处在高不成低不就的档位,索超似乎就是这样!
索超在《水浒》中再度出现是在六十三回,宋江为救石秀与卢俊义,发兵攻打大名府,作为大名府梁中书手下武艺高强的上将索超与梁山同样以性急著称的猛将霹雳火秦明之间有过一场二十余合的高手过招,若不是宋江军中韩滔放暗箭射中了索超左臂,索、秦之间估计会有一场更激烈火爆恶战,因为两人均是急脾气,使的又都是冷兵器中的重武器狼牙棒和蘸金斧,砍斫之声必令人惊心!然而这就是施耐庵的手笔,为了不拉低五虎将的武力,二人的争斗必须限制在五十回合之内,否则索超的定位就有些出头。不能让索超风头盖过霹雳火秦明,当然也不能把索超拉低太多,毕竟索超还是三十六天罡的人物。
索超武艺了得,在梁中书麾下却屈居李成、闻达之下。大名府一战,宋江亲见其战秦明之勇,又必闻杨志这位当年曾与索超有过比武经历的梁山武林高手提及过这位故人,所以宋江吴用才有意收降索超,于是就有了宋公明雪天擒索超的环节。当然,在这个故事中,索超还是个配角,在与秦明之战中,其配角的意义是大名府的急先锋,赢不了梁山的急先锋。
雪天擒索超,施耐庵再次曲笔重彩,利用箭伤刚愈的索超来突出关胜的神勇,小说中这样描写:“索超听了,并不打话,直抢过来,径奔关胜,关胜也拍马舞刀来迎,两个斗无十合,李成正在中军,看见索超斧怯,战关胜不下,自舞双刀出阵,夹攻关胜。”战无十合便斧怯,明显索超的武艺或者力量已落下风。关于这一节,施耐庵要让关胜迅速上位,必须有突出表现。另外索超做为承上启下的人物,又必须牺牲自己的形象来衬托关胜。同时作者为了不至于拉低索超太多,提前安排了索超被韩韬射了一箭,似乎索超是带伤决斗,“斧怯”一词自然可以圆通了!索超毕竟是堪与林冲、杨志等打平的高手,在这里作者显然有意拔高关胜,既突显其武圣后人的神勇,给后文关胜高居五虎将第一名而提前下注。这种写关胜武艺超轶群伦的蹊跷笔法还有一处,在其未降时,作者曾让他独斗秦明林冲二人,拿关胜的话说:“我力斗二将不过,看看输与他,宋江倒收了军马。”斗二人不过,并不说明他比其中哪一位差,因为他斗的毕竟是梁山上当时几乎排名一、二的高手的合力,岂不反证了他的非凡武力?
当然,索超的武力定位不可能超越五虎上将,但是为了衬托杨志尴尬的处境,施耐庵又不得不反复描绘杨志的武艺,从故事情节看,杨志发配到北京大名府,而被梁中书器重,通过大名府教军场比武,引出索超,其实是梁中书布局的一场赤裸裸的阴谋。
杨志杀死牛二,吃了人命官司,开封府一审判决发配北京大名府。北京留守司梁中书表面上好像十分爱惜杨志的武艺,这有些让人费解,一个鱼肉百姓的贪腐分子,奸党世家怎么如此高义?倒霉透顶的杨志托关系找路子花了很多银子没有得到一官半职,却因一场人命官司得到了高干梁中书的重用,莫非上帝真的开始眷顾落魄之人?
不难看出,梁中书有心给杨志“提干”,又顾及到下面人不服气,于是特意安排了一场军事演习。杨志果不负厚望,几十回合把副牌军周谨打成了“筛子眼”。梁中书的目的达到了,他下令杨志顶替周谨的职务,这时兵马都监李成发话了“周谨枪法生疏,弓马娴熟。不争把他来逐了职事,恐怕慢了军心”。这明显是偏袒周谨,排斥杨志。做为周谨师父的索超提出与杨志单挑,李成又将自己的战马和盔甲借给索超使用,这明摆着还是在排斥杨志。在李成和索超等看来杨志是外来人,大名府不欢迎青面兽。
周谨当时的职务是“副牌军”,那么副牌军的级别有多大呢?我们且看本次军事演习的出场顺序,指挥使、团练使、正制使、统领使、牙将、校尉、正牌军和副牌军,很明显是按级别从高到低排列的。我们把梁中书比做军分区司令员,指挥使比做师长,团练使比做旅长,正制使比做团长……依次类推,正牌军也就相当于现在的正排长,副牌军相当于副排长。杨志冒着生命危险拼来的职务也就是个副排长而已,功夫一流的索超也只不过是个正排长级的干部。
梁中书兴师动众,费如此大的心思给杨志安排职务,看起来不可思议。后来杨志与索超单挑五十回合不分胜负,表演实在精彩。梁中书一高兴,提拔二人做了管军提辖使。提辖使就是原来鲁智深做过的官,其级别大致相当于现在的连级干部。
我们不禁要问想提拔杨志就直接提拔好了,干吗非要他顶替周谨的职务,这不是在杨志和其他干部之间制造矛盾吗?杨志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本来合群就困难,再加上这一层矛盾,不受老势力排挤才怪。梁中书这样做难道是大名府的干部编制很紧张而没有空缺?不是,他后来不是一下提拔了两个正牌军吗?难道是梁中书一时糊涂?梁中书堪称一方诸侯,国家高层干部。他能混到这一步智商绝对不低,不然太师蔡京能选他做自家女婿吗?梁中书如此摆布杨志自有他的目的,这个目的很隐蔽,一般看客不易觉察。梁中书给杨志与其他干部制造矛盾,一方面可激励杨志做事更卖力;另一方面可使杨志更加感激自己,对自己死心塌地。梁中书费尽周折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为押运“生辰纲”做准备。
对于“青面兽北京斗武”的情节,金圣叹在批《水浒》中写到梁中书爱杨志,只是为生辰纲伏线。以后要用杨志办大事,现在就得提拔重用他,于是组织了一场专门针对杨志的军事演习。我们说梁中书这个善使权谋的干部,他真正爱惜的不是杨志这个人,而是他的一身好武艺,以及为完成生辰纲的押运随时可以赴汤蹈火的秉性。杨志是杨家将的后代,出身显赫,但梁中书并未在演武时对属下们提起这一点。在梁中书眼里这根本不值一提,可见他对杨志的爱惜只是停留在表面。
“北京斗武”一场戏的导演是梁中书,幕后策划师是梁中书,直接受益人也是梁中书。杨志拼命忙活了半天,只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而做为另一枚棋子的急先锋索超却因为不服气而提升了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