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 | 苏青:说话

学术   2024-08-24 16:13   江苏  


苏青(1914年~1982年),原名冯允庄,早年发表作品时曾署名冯和仪,浙江鄞县人,出生书香门第。1933年考入国立中央大学外文系,后肄业移居上海。1935年,为发抒产女苦闷,写作散文《产女》投稿给《论语》杂志,后改题为《生男与育女》发表。40年代初因婚姻变故而成为以文为生的职业作家,作品主要发表于《宇宙风》、《逸经》、《古今》、《风雨谈》、《天地》等杂志。与张爱玲“珠联璧合”,红极一时。苏青为三四十年代海派文学女作家的代表人物,“上海文坛最负盛誉的女作家”。同时进入出版界,曾主办《天地》杂志,创办《小天地》杂志及四海出版社。抗战胜利后,作为落水作家被传讯。1949年后留居上海,担任越剧团专职编剧。曾编写《江山遗恨》、《卖油郎》、《屈原》、《宝玉与黛玉》、《李娃传》等剧目。其中1954年《宝玉与黛玉》演出连满300多场,创剧团演出最高记录。1982年冬病逝。


  为了爱说话,我已不知吃了多少亏哩;当我呱呱坠地的时候,我父亲就横渡太平洋,到哥伦比亚大学去“研究”他的银行学去了,母亲也自进了女子师范,把我寄养在外婆家,雇了一个瘪嘴奶妈。外婆家在离本城五六十里的一个山乡,外公在世时原也是个秀才,但在十二年前早已到地下“修文”去了,没有儿子,只遗下我母亲及姨母二个女儿。当我出世的时候,姨母已在前一年死去,家中除外婆外,尚有一个姨婆,她是外公用一百二十块钱买来生儿子的,不料进门不到一年,外公就患伤寒死去,蛋也没有下一个。

  乡下女人没有傻想头,只要不冻饿就好了,于是她就在十九岁起跟外婆守节守了十二年,好在她们有山,有田,有房子,雇了一个老妈子,生活还过得去。过继舅舅在城中学生意,因此这一进背山临水的古旧大屋内,只有外婆,姨婆,老妈子,奶奶及我五个女的,唯一的男性就是那只守门的阿花了。

  据她们说,我在婴儿时期就不安静,一引就哭,一逗即笑,半夜三更也要人抱着走。讲话讲得很早,六七个月光景就会开口喊妈。两周岁时更会吵了,终日嘶哑,到了半夜里还不肯灭灯,同奶奶并头睡在床上指着花夏布帐上的花纹喊:“兰花,梅花,蝴蝶!”

  断奶后,外婆常叫姨婆抱着我到隔壁四婆婆,三舅母,长长太大等处去玩,她们因我不怕生,都逗着我说笑,叫我“小鹦鹉”,雪团印糕等上点心总是每天吃不了。山乡女人不知道什么叫做“优雅”“娇贵”,冬天太阳底下大家围着大说大笑的,吐属当然不难,声音也自粗硬,我在她们处学会了高声谈笑,这使我以后因此吃了不少的亏。

  到了我六岁那年,外婆替过继舅父娶了亲,从此屋中又多了一人。那位舅母表面上尚待我客气,骨子里却深恨我多吃外婆家的饭,而且也许将来找出嫁时,外婆会把她的珠环玉资都塞给我理,因此常在背后说我乞儿嘴,讨大人欢喜,好骗些东西,这类活姨婆也颇有所闻,都把来一五一十的传给外婆听。

  有一次,姨婆抱着我上山去攀野笋,在归来的途中,我快乐极了,搂着姨婆的脖子喊:“姨婆是小老妈!姨婆是贱妹子!”这句话本是舅母教给我的,我听着有趣,政记在心头,此刻为表示我的快乐与对姨婆的谢意起来,放高声哼了出来。不料姨婆陡然变了脸色,拧了我一下,骂道:“看你将来福气好,去当皇后娘娘!我是生来命苦做人家小老妈。同是爷娘十个月生的,有什么贱不贱!”

  说着径自回到家中,把野笋向外婆脚边一丢,气愤愤地告诉了一遍,还说要上外公坟上哭去。外婆也生起气来,怒道:“你不是小老妈,该还是他外公拿花轿抬你来的?充什么好汉!孩子家说话也有得计较的,该还要她备香烛向你磕头哩!你高兴在这里就在这里,不高兴就回老家拿山芋当饭吃去,我拚却丢脱一百二十块钱!”姨婆被骂得哭进房里去了,从此见了我就爱理不理。

  舅母见她第一个计划已告成功,于是过了几天,笑容满面的拉了我过去吃炒米糖,又悄悄地教给我在外婆跟前喊:“外婆是孤老太婆,断子绝孙!”我笑着带跑带跳过去说了,外婆喝问那个教的,我就伏在她膝上得意地笑:“宝宝自己讲的——孤老婆,断子孙——”一面说一面把粘在嘴边的炒米精屑揩到外婆裤上去了,外婆就问炒米糖那个给你吃的,于是舅母的教唆罪就被揭露,外婆、姨婆都骂她搅家精,乡下女人不懂礼节家教,便也和婆婆对骂起来,外婆气得索索发抖,立刻差堂房阿发舅舅去到娘家去喊自己兄弟来,一面又叫人寄信给我母亲。那时我爸爸已于前一年回国在汉口中国银行做事,母亲又养了一个弟弟,在家中与公婆同住着。

  到了黄昏时候,舅公们坐着四顶轿子来了,外婆杀鸡备饭款待他们。靠母见事已闹大,早已哭着逃回娘家去了。于是四男二女商量了一会,决定要实行废继,免得外婆吃老苦。第二天,母亲也坐着划船来了,问明情由,就劝外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主张把我带回去,说明年预备给我上学了。但舅公们都以为这样大灭自己威风,不事舅姑,已犯七出之罪,那舅父若不愿放弃家财,就得把老婆赶出去。母亲始终力劝,那舅母娘家的人及她丈夫的生父母也着了急,纷纷来母亲及舅公跟前讲好话,央他们劝劝外婆,大人不记小人过,只命舅父回来,夫妇俩向外婆送茶磕头就算了。那天客厅中坐满了人,我就跳来跳去瞧热闹,高兴得连吃饭心思都没有了。——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我也随着母亲回家。

  我家是一个大家庭,家中除祖父母外,还有许多伯姆婶娘及堂兄弟姊妹等,他们虽同居在一个大宅里,但各自分炊,各家都有仆妇奶妈。虽然屋裹住了这许多人,但绝不喧哗嘈杂。大家彬彬有礼,说话轻而且缓,轻易也不出房门;每天早晚都要到祖父母处去请安。黑压压的坐满了一厅人,却是鸦雀无声,孩子们也都斯文得很。但是,自从加入了一个刚从山乡里跑出来的野孩子后,情形便不同了,弟妹们都学会了娘的×,哥哥姊姊也都对桃子山金柑山而心向往之。我见众人都没我见闻广,更加得意扬扬,整天大着喉咙讲外婆家那面事情给他们听,什么攀野笋哩,摸田螺哩,吃盐菜汁烤倒牛肉哩沙婆那里没处买牛肉,也舍不得把自己耕牛杀了吃,只有某家的牛病亡了时,合村始有倒牛肉吃了,看姨婆掘山芋哩,跟外婆拿了旱烟管坐在石凳上同长长太太谈天哩……伯姆婶娘仆妇等都掩口而笑了,我也得意地随着笑,母亲却深以为耻,黄打数次,仍不知悔改,气得牙齿痛,饭也吃不下。

  还是祖父把我叫过去跟他们住,每天和颜悦色的讲故事给我听,这才把我说话的材料充实起来,山芋野笋及妈的×也就不大提起了。我听故事非常专心,听过一遍就能一句不遗的转讲给人家听,于是祖父很得意的把着短须道:“我说这孩子并不顽劣,都是你们不知循循善诱,她的造就将来也许还在清兄弟姊妹之上呢!”祖父的话是有力量的,于是众人不但不笑我村气,还都附和着赞我聪明,那时母亲的牙齿当然不会痛了,还写了封信给父亲,父亲也很欢喜。

  到了八岁那年的秋天,父亲做了上海公司的经理,交易所里又赚了些钱,于是把家卷接出来,我就转入一个弄堂小学里念书。父亲的朋友很多,差不多每晚都有应酬,母亲把我打扮得花蝴蝶似的,每晚跟着他们去吃大菜,兜风。父亲常叫我喊黄伯伯张伯伯,在客人前讲故事唱歌,“这是我家的小鹦开呢!”父亲指着我告诉客人,客人当然随着赞美几声,母亲温和地笑了。

  但是,也有一件事是使母亲最不高兴的,就是我放学回来时爱拉着女仆车夫等讲从前攀野笋模田螺等事;“下次不难讲这些!”可责无效。“啊,乖乖不要讲这些话,妈买樱花软糖给你吃。”哄又哄不过。这真使女子师范甲等毕业的母亲无从实行其教育理论了,“这孩子难道没福吗?”母亲在独自叹气了,因为父亲曾对她说过。预备将来给我读到大学毕业,还预备清一个家庭教师来课外教授英语会话及音乐舞蹈,将来倘有机会就可作公使夫人,现在我觉这样念念不忘山乡情事,那就只好配牧牛儿了。

  而且,渐渐的这个失望滋味连父亲也尝到了,不是在爬半湘园饭上时间“这里怎么没有野笋?”就是在吃血淋淋的牛排时间“这个是不是盐菜汁烤的?”当着许多客人,父母忙着支吾过去,那种窘态是可以想见的。这样的过了四五次后,父亲就失望地叮嘱母亲道:“下次不用带她到外面去了,真是丢人!以后话也不准她多讲,女子以贞静为主……”

  于是,花蝴蝶似的衣服就没有穿了,每晚由仆妇督促着念书写字,国文程度好了不少;父亲又买了册童话来给我看,书名是金龟,里面说有一个国王很爱说话惹得人人都厌他;同时御花园内有一只身免也很爱说话,被同伴驱逐无处容身,有二只雁见了可怜他,预备带他到别处去,于是找了一条竹棒,两雁分伤两端,叫乌龟紧咬住中点,就自在空中飞去,叮嘱他切不可开口;到了中途遇见几个小孩,见了龟好奇地喊道:“看哪,两只雁带着乌龟飞呢!快把它打下来!”乌龟听了大怒,就想回写几句,不料一张口身子就落在地上,跌得粉碎;大臣以此为谏,国工大悟,便在宫门口铸了一只金龟,以为多言之成。——父亲买这本书给我看的目的原是希望我能效仿这个国王,不料我看了后者无所动,而更多了一件谈话资料,讲给仆妇听了又对车夫讲,把父亲气得发了心,从此就用消极方法禁止家中任何人同我闲谈,可是这于我没有什么影响,校中的同学多着呢!

  四年后,投机失败,银行倒闭,父亲也随之病故。不久,我因在无意中撞见校长与某同学暧昧情形,不知轻重地把它宣扬出来,大道校长之忌,恰巧自己又不小心,某晚在寝室中与同学呵痒玩耍,推翻了该台,帐子烧了起来,照校长的意思就要把我开除,幸得各教员都因我实是无心过失,且毕业在即,法外施恩,记一次大过了事。这样就引起学潮,结果校长被逐,某同学开除,家中恕我好事,逼着我辍学回家,真所谓祸从口出了。

  不过我对于说话的兴趣并不曾因此稍减。有时我在书中看到一二可喜之语,不减一个人同来看看,总觉得心中不去似的。有时我在半夜里得了一个有趣的梦,醒来总要默默地记它几遍,预备次晨讲给人家听;有时甚至于唯恐忘了,下半夜不敢合眼。有许多话,我明知说了以后,于听的人及我自己都没有好处,可是我还是要说,说出了才得心安。这种心理,我觉得也许大多数人都是如此,不然,庄子梦化蝴蝶,尽管自去飘飘然,陶渊明在东篱下见了南山,尽管自去领略悠然的心情好了,又何必用文字说了出来呢?李太白,他们都是爱静的了,但是也还要告诉人家自己曾在某一境界里有个某种心境,让人家得有机会领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个中滋味。所以我以为各人爱说什么,爱对什么人说,爱用怎样说法,及希望说了后会发生什么结果虽各有不同,但爱说的天性是人人都有的,尤其是富于感情的女人,叫她们保守秘密,简直比什么都难。我仿佛在Chancel的Cantorbmp.Tds里见过一只放事,说是一个妇人因她丈夫嘱她不要把某事说给人家听,她为了顾全丈夫的幸福起见,只得严守秘密,可是心中像郁结了似的非常不舒适,终于悄悄地跑到溪边把这事告诉了淙淙的流水。

  在初中的时候,我们一群女子都正在生气勃勃地努力于生活的斗争及理想的追求,死板的教科书当然不能满足我们的欲望,于是新文艺杂志小说等就成为我们日常功课,上课时偷着看,一下课就跳上讲坛,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议论书中的话,我们的意见并不一致,但是愈争执愈有味儿。我有一个脾气,就是好和人反对,人家在赞美爱情专一时,我偏要反对一夫一妻制:“是最枯燥乏味的呢,”我好像有过经验似的,“假如我们天天坐在一个地方,对那一件东西,是不是会生厌呢?生活需要变化,四五十年光防守着一个妻子或丈夫是多么的枯燥乏味啊!”

  于是大家纷起反对,我也就在四面夹攻中为自己辩护。但假如人家在主张结婚离婚绝对自由时,我却要提出事实问题,谓大妇关系非得法律保障不可了。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成见,只是一味的好奇立异,以显得与众不同罢了。无论什么名词,新的总是好的,赶快记熟了以便随时搬出来应用,虽曾因不写“祖父大人尊前”而写“我最亲爱的祖父呀”而被严加训斥,但这可不是新话头不好,祖父头脑原不合二十世纪的潮流呀。

  而且,我的思想变化得极快,因此前后有语也就自相矛盾;今天看了一篇冰心女士的文章就盛称母爱的伟大,明天看了一场爱情电影就主张恋爱至上,虽抛弃母亲亦所不惜,后天听人家讲了个棒打薄情郎故事就说世上一切都是空虚,最好削发为尼。

  也许这是年龄的关系吧,那时说话我已知掩饰,不复如幼时般坦白,把掘山芋模田螺等有失体面的话一五一十都肯告诉人家了。掩饰就不免有些失真,所以我那时对人家所说的事,多少有些神话化,有时甚至于完全虚构出一段美丽的故事。我不是恶意欺骗人家,只觉得自己说着好玩而已。譬如说,在夜色如水,繁星满天的时候,四五个女同学围坐在草地上,密斯王说她爱人见她哭了就拿舌头把她颊上的泪汁舔干净,密斯赵又背出一段她的姨表兄寄给她的情书中肉麻话来,大家把恋爱故事讲完了而来苦苦追问我时,我能说自己尚未尝过恋爱滋味吗?这无异是宣布自己美貌的死刑,哪个女子肯尝过恋爱滋味吗?这无异是宣布自己美貌的死刑,哪个女子前承认自己不美?

  于是,好吧!你卖弄漂亮,有人爱你,向我夸耀幸标,我也编一个美丽的故事来证明自己可爱,使一个男子甘为情死,因为活着的爱人说不定三天后就会变心,呼吸停止了总是盖格论定,完全成了我的俘虏。打定主意后,就把双眉一蹩,故意装出言之徒多伤心的样子来,起身要走;这样一来,人家还肯放你走吗?好容易拖拖扯扯的再三央求,我才黯然说道:“他已经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怎样死的?”“你们怎样认识?”三四个女性都显出了无限的凄怆,同情于这个虚构的英雄。

  于是我心中也起了莫名的悲哀,仿佛自己真是那个悲剧的主角,眼角就渐渐润涂了:“他是一个流浪者,在一个偶然的场合中我们遇见了,我至今还不知他的姓名籍贯及历史。后来他又流浪到别处去,在病倒的时候,寄了一封遗书给我,不料落在我母亲手中,给她撕碎烧掉了,过后私下责骂我,我始知道此人已死,但我始终没有见过他血泪写成的遗书!这已是三年前的事了!”说毕,草地上四五个头都低了下去,各自咀嚼哀味,连满天的星星也促凄然欲泪。可是幸而没有人问我年龄,因为那时我还只十六岁,实足年龄尚不到十五岁,三年前不是还只十二岁吗?即使遇见一个流浪者没得我可爱时,至多也不过送我一块橡皮糖罢了。

  直到一二八的狂热被压下去后,我们开始感到失败的悲哀,于是朋友中分成三派:一派是主张埋头苦干,唯实是务,话也不大说了;一派则主张尽情享乐,今天同密斯说张上菜馆,明天跟密斯舰正看电影,高兴便大家玩玩,不高兴便各干各的,好在女子终占几处便宜,本未相爱,亦无所谓负不负。

  女伴相遇时也只大谈明星的表情及西点滋味,不涉国家人生等大问题;一派就乐天安命,以为人生如梦,得过且过,管什么闲事,淘什么困气,只讲讲笑话便了;而我则埋头苦干一颗心一时却静不下,尽情享乐又觉得太颓废,命运论亦无法使自己相信,于是榜俊苦闷,终于积了满腹牢骚,常爱发一套愤世嫉俗的议论。幼时的坦白是没有了,美丽的谎话也编不出,但说话却还是要说。我常常恭维我所最看不起的人,也常放意使期望我的人灰心;我要人家都误解我,让他们在我“不由衷”的谈话中想象我的思想,我自己却冷冷地在鼻子里笑!

  结婚是女子思想的大转机:我的朋友们大都已安于平凡恬静的贤妻良母生活,相见时大家谈谈仆妇孩子便也不愁没有新闻。只是我每次同她们谈过后,总觉心中更觉沉重,仿佛不但要说的话尚未说出,反而因此又增加了材料似的,委实积压得难过。近年来索性不太同人家说话了,除了必不得已的应酬以外。我每天机械地生活着,没有痛苦也没有快乐;我的心大概已渐趋麻木;若说要除去这重压而恢复得到原来轻快的境界的话,那我也只有独自跑到溪边去诉淙淙的流水了,然而在这里连溪水也根本不容易找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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