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
朱卫红
赤东湖(又名红头湖)，古时叫“菱角湖”，因湖多菱角而得名。“红头湖”一名的来历就和这个世代居住在红头湖畔的黄氏家族有关。
外婆家毗邻赤东湖，叫作黄通八。
2020年12月15日，王慧勇老师的《古今蕲谈》地名史话：“黄庭坚后人居住地”一文讲述外婆家的传说和历史。
北宋时期著名文学家、书法家黄庭坚的二儿子叫黄省二，因江西修水一带水患无穷，民不聊生，黄省二拖儿带女往北沿途乞讨，当乞讨至菱角湖一带时，爱其风光旖旎，水土肥沃，就定居下来。后，黄省二在菱角湖畔生下十个儿女，他最喜欢第八子黄通八。黄通八从小聪敏过人，仪表堂堂。黄省二就给予他最好的念书机会，黄通八也不负众望，成就一番功名。黄姓家族后人为纪念这位在当地德高望重的族人，遂将当时他们居住的地方取名“黄通八”。
传说和历史，小时候母亲不止一次讲起。这种以文字记载地名史话的方式更是入心入脑。
“竹瓦街没带米的外孙又来咧！”。塆里长辈们一句笑口，毫不掩饰从心里欢迎这位黄氏家族朱姓外孙。往往这时候，斯文的外甥总是一本正经的反驳：“外婆家有米”。如此这般总会引来哄然一笑。这些情景就在眼前，真实的在眼前。
说起吃鱼，赤东湖边上的黄通八人会捕鱼，会做鱼，会吃鱼。不过母亲只喜好吃鱼泡鱼肠子，她如今年过古稀依然这个习性，说这才是美味。母亲说，小时候塆里人家里都有一条或是多条用于打渔的木船，家家都有一个用于储存活鱼的水窖，一年四季不缺鱼货。孩子们打小就跟着大人学会了理渔网、织渔网、补渔网。解放后，黄氏族人的红头湖收归为国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红铜湖边的黄通八人亦少不了自然的馈赠。
有湖，就有湖鲜吃。鳜鱼、黄辣子、翘嘴子、螺蛳、团鱼......总之是只要水里能吃的，外婆家都有，外孙也都吃了个遍。外婆的怜爱呵护，外孙也由此养成了后来不吃没鳞的鱼，包括水产品，那是小时候吃多了。倒是好上了线穿锅边蒸的串串蚕豆，开水冲的白砂糖藕粉，还有河砂翻炒的苕果儿。这些都是外婆的味道。
外婆姓徐，周围的人都管她叫华梅。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没有裹脚，走路风风火火。
她的形象在外孙心目中一直高高大大。
外婆生育七个子女，三男四女。母亲行大，没有上过学，十二岁开始在大集体劳动，做农活是一把好手，出嫁前一直是黄通八“姑娘队”的主力。长女的长外孙，外婆格外疼爱。那个时候，舅舅和姨娘们有的刚成年参加了集体劳动，有的还在上学读书。自然而然，长外甥也成了他们的“开心宝”。最小的姨娘只比外甥年长三岁，是玩伴也是长辈。只不过常跑外婆家的长外甥享受的待遇比小姨娘要惠实得多。在物资还不宽裕的年代，外婆那神秘厨房时不时端出的清蒸鳜鱼、汽水肉、罐儿汤却是同龄伢儿们难以想到或是尝到的营养美食。
“外婆疼外孙，冷水洗脚根”。蕲春的土话谚语，尽管有失偏妥，却真实道出了血肉亲情。
外孙是外婆的心头肉。
外婆家的夏天最热闹。分田到户后，这段时间农活多，父母抢收抢种，外婆家就是寄养外孙的乐园。小姨和小舅带着外甥玩，从早起到天擦黑，水沟里摸鱼捉蟹、田埂上抓跳蚤逮蛤蟆，湖汊里摘荷花采莲蓬。面对一身泥水的“小猴子”，外婆是一脸的笑，笑容是那样慈祥。
夏天的夜晚，外婆家竹床摆满大门口的场子。
外公点起熏蚊子的蒿草把子，外孙就着大蒲扇，数着天上的星星，进入梦乡。
外孙喜欢去外婆家的菜园，那里是百宝园。有应季蕃茄、黄瓜、香瓜、菜瓜、西瓜、枇杷、李子、桃子、枣子。记得菜园子是塆后一大块岗地上，族人们的菜园子连成片，进园子需翻过红砂石条的槛子，园子里有青石条铺成的便道。由于地势高，菜地浇水要到园子里侧陡岸下的小溪里担水，小溪自北向南注入紧邻红头湖的一大片湖泽，或是叫大堰。堰塘里有荷花，莲蓬，鸡头米和菱角。
竹瓦街去往黄通八有五华里路程，走田间的小路，省不少脚力。走外婆家，孩童时代不可或缺。
翻过一座小山包，便是一条笔直水渠堤岸，走在堤岸上会望见黄通八的学堂，稻场上堆放的稻草剁，还有闲散看场子的石磙。一条机耕路很宽，左边是学堂，右边是稻谷场，紧邻学堂一侧地势较高，长一人多高的芦苇。七八月间，芦花雪白。蹦蹦跳跳经过这段路，外孙总会抬望眼。这芦花如同戏台上道人手中的佛尘，抚动天边的云朵。
外婆家近了。
进塆的路是铺满青石条，外婆家在塆当间。得知消息的外婆总在屋门口的台阶上候着，远在塆口的水塘边就能望见。
外婆不在了，外婆家还在；村口稻场不在了，大枫树还在。
编审：周国英
作者简介
朱卫红，湖北蕲春人，退役军人，新闻记者。爱好文学，有作品在原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炮兵《长缨》《火箭兵报》上刊发。现供职于蕲春县融媒体中心（蕲春广播电视台）。
关注投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