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年前的11月21日,江苏无锡的钱家诞生了一个小小男婴。恰逢有人送来一部《常州先哲丛书》,伯父便给他取名为“仰先”,字“哲良”。
一年后的抓周宴上,男孩在众多玩具中出人意料地抓了一本书。父亲想孩子喜欢读书是好事儿,便正式给他取了名叫“锺书”,意为“锺爱读书”。
这个男孩,就是钱锺书,未来中国的“文化昆仑”“博学鸿儒”。
钱锺书曾这样写道:“人生据说是一部大书,我们一大半作者只能算是书评家。”
“但世界上还有一种人,他们看书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写书评或介绍。他们有一种业余消遣者的随便和从容,他们不慌不忙地浏览。每到有什么意见,他们随手在书边的空白上注几个字……”
钱锺书就属于后者。他爱书,痴迷读书,大半生时间都与书为伴。
因此他随随便便在书边空白处挥下零星几笔,都能在历史文化的长河中留下浓墨重彩的印记。
“横扫清华图书馆”
他的高考总分不错,国学英文都优,英文还考了满分,但数学据他自称是考得15分,但校长罗家伦破格录取。
四年期间,他绝大多数时间是在清华大学图书馆。他曾下定决心:横扫清华图书馆。他喜欢直接接触原著,以自己的思想学习,在学习中思想。有如后来那部《围城》所说:“现代人要国文好,非研究外国文学不可;从前弄西洋文学的人该通外国语文,现在弄中国文学的人也该先精通洋文。”读书无止境。就在进大学的翌年,因为选读了美籍教师翟孟生(R.D.Jameson)的《西洋文学概要》,英籍教师瑞恰兹(I.A.Richards)的《西洋小说》,大有兴趣,就将课中所提及的所有文学和理论书籍,按图索骥,在课余时间上图书馆检索,都认真地读了一遍。
他几乎每天要从图书馆借书阅读。同学饶余威日后追忆钱钟书:“上课时从不记笔记,只带一本和课堂无关的书,一边听讲一边看自己的书,但是考试时总是第一。他还有一个怪癖,看书时喜欢用粗的铅笔画下佳句,也在书旁加上他的评语,清华藏书中的画线和评语都出自此君之笔。”
当时的同班同学许振德回忆:“在校四年期间,图书馆借书之多,无人能与其相比。”十多年后,即1946年,英若诚考进清华大学,在图书馆发现很多书后所附借阅卡所署借阅者都有“钱钟书”。钱钟书不断地构建自己的知识书堡,醉心于图书馆。钱钟书在清华大学是相当现代的,他在图书馆,主要是用英文,记下了一摞摞的大小笔记本。因为喜欢读原版书,以鉴真伪,钱钟书选修了版本学。据称他在清华大学几乎不选修必修课以外的课。四年里,也只选修了杨树达、蒋廷黼和赵万里的课。赵万里当年25岁,只比钱钟书大五岁,但已是中国第一流的版本目录学大家了。有一次他开课讲到某部书时说:“不是吹牛,这书的版本只有我见过。”课后钱钟书就和同学吴晗讲开了:“这个版本我也见过,同他讲的就一样。”钱钟书还说:“我在图书馆就见过多次呢!”吴晗说:“那你就上去讲呀!”赵万里后来耳闻,却很大度。他将原计划讲的十个专题,让钱钟书和吴晗讲了七八个。版本学的基础就是要多接触不同时期的书籍。读书破万卷,自然“精”版本。因为对版本熟悉,抗战胜利后,钱钟书参加中央图书馆宴请英国图书馆学者时,即席随说各种版本,游刃有余,令外国同行感叹不已。1933年,钱钟书离开清华大学,在上海光华大学教书。早在清华大学时,他的老师叶公超对他说:“你不应该来清华,应该去牛津。”1935年,钱钟书终于以留英公费生的最高取分数者去英国专修英国文学。陪同有新婚妻子杨绛,她去英国专修拉丁语文学。数十天的海上生活。在船上钱钟书读的一本书就是约翰森博士的《大字典》。他把读字典视为旅途良伴,后来由上海赴湖南兰田任教,随身也只是一本英文字典。因而据称,钱钟书在图书馆读书,很少翻阅字典,因为这些词语都在脑海里储藏了。在伦敦牛津大学,钱钟书如游山阴道上,一路美不胜收,但多半精力都花在大学的博德利图书馆。博德利图书馆历史悠久,当然图书馆藏书规律必与历史成正比。它的藏书是名列世界前茅的,这引起钱钟书极大兴味,自喻是一只东方蠹虫,要在此处畅饮饱餐。他日出日落于“饱蠹楼”。据杨绛回忆:钱钟书整日徘徊在“饱蠹楼”,将精微深奥的哲学、美学等大部著作,像小儿吃零食那样吃了又吃,厚厚的书一本本渐次吃完,诗歌更是他喜好的读物。重得拾不动的大字典、辞典、百科全书等,他亦摸着字典逐条细读。钱钟书与妻子杨绛一起读书
钱钟书在牛津大学三年。他的大学生涯,主要就是在博德利图书馆自学。他读欧美文学和理论。罗素、柏格森、康德、弗洛伊德、克罗齐、歌德、叔本华、西赛罗等的哲学、美学、心理学专著,西方现代派的诗歌、小说,如T•S•艾略特、D•H•劳伦斯和叶芝,都是一本本细读、精读。他写了富有实证性的学位论文《十七十八世纪英国文学中的中国》,尔后被牛津大学聘任为中文讲师。钱钟书的论文学位,可以说全是从“饱蠹楼”里自学而得的。而他对牛津大学规定的必修科目相当冷淡。有议论文预试“版本和校勘学”,要学生辨认15世纪以来的手稿。他却了无兴趣,不作准备,而是每天读一本侦探小说休养脑筋,结果考试不及格。后在暑期中补习,方才通过。1940年1月,钱钟书来到湘西荒僻的安化蓝田镇的湖南国立师范学院任教。他被聘任为英文系主任,父亲钱基博任中文系主任。这年钱钟书才30岁,但因中外古今书籍博广,声誉全院。因而有次竟脱口而出:“家父读的书太少。”这话不胫而走,钱基博听了笑这“钟书说得对,我是没有他读的书多。首先,他懂得好几种外文,我却只能看林琴南的《茶花女》遗事;其次,就是中国的古典书,他也比我读得多。师院刚迁移新地,百废待兴。此际有一个职务无人愿意担任,那就是学校图书委员会主席,主持筹备图书经费,选购图书和图书馆建设等事宜。鉴于师院所在地李园,房屋紧张,图书馆只能放在原来李园主人的书房,那是一座小楼,图书馆只能用楼上的四间:一间书库,其余为阅览室。说也可怜,入库全部只有896册,而且老的、糟的、破旧的中文教科书又占了大半。据说当钱钟书在阅览室发现此情况时,即表示愿意在危难之中。出任图书馆的“图书委员会主席”。
钱钟书在图书委员会主席职务上的确发挥了其才能,他多次主持会议,商定图书经费使用办法,着手接收山东大学、安徽大学的部分图书,后来又设法接收来自镇江图书馆、重庆图书馆的若干藏书;又用巨款典借自长沙运来的南轩图书馆全部藏书几万册;在借期将届期满,又派图书组主任和几位教授专程前往接洽续借事宜。南轩图书馆的藏书,几乎囊括了中华全部典藏,如《四部丛刊》《四部备要》《四库珍本《丛书集成》《古今图书集成》,还有明清名家诗集刻本、湖南省县方志。这些书在战时不易读到。钱钟书在师院图书馆读了更多的古书。他也继续读英文原版书。他把自己的书屋取名为“梦苕庵”,苦志读书,也阅碑帖,临写草书。时至冬天,室内以木炭盆生火取暖,每至午夜,就用废旧纸包裹生鸡蛋,用火温透,投进火盆煨熟,一夜一只用以夜宵。他的那部纵横古今的忧患之作《谈艺路》,有一半就是在师院图书馆时写成的。因为钱钟书对师院图书馆情有独钟,所以在《围城》里,专门描写了“三闾大学图书馆”。现今湖南的“三闾钟楼”即所在李园的图书馆所在地。钱锺书的妻子杨绛说,钱锺书读书像馋嘴佬吃美食:食肠很大,不择精粗,甜咸杂进。极俗的书他也能看得哈哈大笑。戏曲里的插科打诨,他不仅且看且笑,还一再搬演,笑得打跌。精微深奥的哲学、美学、文艺理论等大部头的著作,他像小孩吃零食那样吃了还要吃,厚厚的书就一本本被他吃完了。诗歌更是他喜好的读物。他还有个特别的习惯是读重得拿不动的大字典、辞典、百科全书,他不仅挨着字母一条一条细读,见了新版本,还不嫌其烦地把新条目增补在旧书上。
就是这么一个嗜书如命的人,也有很多书不要看。
钱锺书到美国访问的时候,去参观国会图书馆,图书馆里的人很为所藏的大量图书而骄傲,不禁有得意的神色,同去参观的人也都不停地惊叹,只有钱锺书一个人默不作声。图书馆里的人问他有什么观感,他忍不住笑着说:“我也充满了惊奇,惊奇世界上有那么多我所不要看的书!”那人没想到钱锺书会这样回答,一愣之后,大笑起来,说:“这是钱教授的风趣了!”
这不仅是风趣。不但客观上人不可能读完所有的书,主观上,人也应该为自己设立一个不滥读的原则。杨绛描述钱锺书读书,好像给人以不加选择的印象,其实这是不可能的。钱锺书读书那么广博繁杂,尚且有许许多多书不要看,我们也不能不对自己的阅读加以限制,要有选择的意识。
方志江苏综合自:广州图书馆、品读张新颖
编辑:朱振鑫
发布:常雪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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