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标志的特定品质与人文因素、自然因素的关系探究
鲜嫩红润的平遥牛肉、清香扑鼻的凤凰单丛（枞）茶、香气馥郁持久的伊犁薰衣草精油……，多彩地理标志“扮靓”了中华大地。截至2024年8月，我国累计认定地理标志保护产品2523个，以地理标志作为集体商标、证明商标注册7385件；2023年度，我国地理标志直接产值超过9600亿元，实现四连增；建设国家地理标志产品保护示范区123个。作为重要的知识产权类型，地理标志在推动区域特色经济发展和乡村振兴方面具有重要意义。《地理标志保护和运用“十四五”规划》着重从特色、质量、品质等方面提出“十四五”期间地理标志的工作重点。2024年2月1日起施行的《地理标志产品保护办法》也强化了对产品特色质量进行管理的要求。本文将深入探讨地理标志的特定品质与人文因素、自然因素的关系，以期为深入发掘地理标志价值、助力经济高质量发展这一要求，着力提升地理标志品质内涵，延长地理标志产业链条提供参考。
01
什么是地理标志？
地理标志概念的演变和定义过程可追溯到多个法律文件和国际条约。1994年的《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定》（以下称TRIPS协定）第22条第1款规定，“本协定所称地理标志（geographicalindications），是表明某货物来源于某成员的领土或其领土内的某个地区或地方的任何标志，该货物所具有的特定质量（givenquality）、声誉或其他特征主要取决于其地理来源”。
《保护原产地名称及其国际注册的里斯本协定》（以下称《里斯本协定》）第2条第2款规定“本协定中，原产地名称（appellationsoforigin）是指某个国家、地区或地方（locality）的地理名称（geographicalname）表示（designate）某产品来源于该地，其质量和特征（qualityandcharacteristic）完全或主要（exclusivelyoressentially）取决于地理环境，包括自然因素和人文因素（naturalandhumanfactors）。”
《中华人民共和国商标法》（以下称《商标法》）第十六条第二款规定，“前款所称地理标志，是指标示某商品来源于某地区，该商品的特定质量、信誉或者其他特征，主要由该地区的自然因素或者人文因素所决定的标志。”从如上定义不难看出，我国《商标法》对于地理标志的概念，综合了TRIPS协定中关于地理标志的定义和《里斯本协定》中关于原产地的概念。
单从《商标法》第十六条第二款对地理标志的定义来看，对比普通商标，地理标志就具有其特殊性。特殊在哪儿呢？因此，与地理标志相关的关键词分别为：某地区、特定质量、信誉、自然因素和人文因素。从这个意义上，地理标志是用来标示某商品来源于某地区的标志，有其地域性，构成形式一般是“地理名称+商品名称”。这里所说的地理名称，可以是现在的行政区划名称，也可以是古称、别称，甚至是山川湖泊名称。比如“灵宝苹果”中的地理名称是“灵宝”，指的是河南省灵宝市；“蜀绣”中的地理名称是“蜀”，“蜀”是四川省的别称；“五常大米”中的地理名称是“五常”，指的是黑龙江省五常市。
地理标志具有一定的声誉。一个真正的地理标志，一定是客观存在且经过长时间使用下来具有一定声誉的，既不能是臆造出来的名称，也不能是打造中的品牌。什么是臆造呢？比如北京市昌平区有葡萄种植，但是历史上并没有“昌平葡萄”这个名称的记载，那么“昌平葡萄”就是个臆造出来的名称，而不是客观存在的使用的地理标志。那么，打造中的品牌就是已经存在的固定名称，为什么也不是地理标志呢？原因在于，“打造”意味着现阶段在做，没有经过长期使用，没有一定的历史沿革，没有声誉，所以不能称为地理标志。可见，地理标志是一个长期存在的具有一定声誉的客观存在的“标志”。
02
如何理解地理标志的特定品质？
如何理解地理标志拥有的特定品质？根据有关法律规定，地理标志产品必须有特定品质。什么是特定品质？通俗地讲，是能够区别于同类产品的且具有稳定性、固化性的品质特征，让别人通过这种品质特征能识别出这种地理标志产品，包括产品的感官特征和理化指标。其中，感官特征可以是大小、质量、颜色、口味等；理化指标包括常见的比如水果的营养成分含量、酒的酒精度、陶器或瓷器的硬度密度等。
关于特定品质的表述，以大家熟知的“烟台苹果”为例，其特定品质是：果型端正、果面光洁、色泽鲜艳、汁多爽口、肉质松脆；果形指数0.8以上，可溶性固形物达到15%以上，果实硬度8.0kgf/cm2以上，总酸含量≤0.4%。色泽鲜艳、汁多爽口、肉质松脆等都是感官上的特征，而果形指数是表示产品形状的，硬度和酸都是表示口感的，这些数据都是理化指标。
“产品质量”是市场准入所要求的一种质量，是一种基础性的“技术标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产品质量法》规定，产品质量应当检验合格，产品应符合有关标准或要求。这些“符合要求”的规定应是产品进入市场的基本质量要求。也就是说，所有进入市场的产品，都应符合其相应市场准入的质量标准。而地理标志定义中所指“特定质量”，仅从字面含义即可理解其并非上述一般意义上的质量。实际上，无论是“特定质量”还是“特定品质”，重点都在“特”，在于它的唯一性和特有性。地理标志产品的特定品质要精准概括，突出其特有的品质，不需要描述全部品质特点，或者说与同类产品相同的品质和特点。从这个意义上讲，地理标志特定质量是一种特定的产品质量，即其特定质量主要归因于生产该产品的地理环境，是当地自然因素和人文因素长期共同作用而形成的，是大自然的禀赋和勤劳智慧的生产经营者共同创造的成果。
03
地理标志的特定品质与自然因素和人文因素有什么关系？
《晏子春秋·杂下之十》载“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上述文字很好地解释了自然因素对农作物、农产品的特定质量的影响。
因此，从地理标志的概念可以看出，地理标志的特定质量、声誉和其他特征主要是由该地区的自然因素和人文因素所决定的，其产品的特定品质由当地的自然因素和人文因素所决定。其中，自然因素包括阳光、温度、湿度、水、土壤、岩石等；人文因素包括种植养殖、加工工艺、历史传统等。
一些产品的特定品质主要由自然因素决定，比如瓜果蔬菜。一些产品的特定品质主要由人文因素决定，比如绣品、纺织品、年画等。还有一些商品的特定品质受自然因素和人文因素等共同影响，比如茶、瓷器、菜籽油等。不管是哪种因素占主导作用，对于地理标志的产品来说，两者都是缺一不可的，没有其中任意一种因素，都不能称之为地理标志。
比如矿泉水，其特定品质仅由自然因素决定，缺少人文因素。再比如培养料袋装栽培的蘑菇，由人工控制其生长环境，这种栽培模式可以在任意地区复制，其特定品质仅由人文因素决定，缺少自然因素。所以矿泉水和培养料袋装栽培的蘑菇都不能称为地理标志。
地理标志之所以得到法律的保护和各个国家的高度重视，是由于地理标志产品具有的独特品质，而独特品质来源于独特的地理环境和人文因素。独特的地理环境或人文因素是地理标志的灵魂，决定了特定品质，而商品的特定品质决定了商品地理标志的性质，离开特定品质，地理标志则失去灵魂。特定品质是相对固定的指标，是常量，决定了质量指标。
以“库尔勒香梨”为例，库尔勒香梨的特定品质为：皮薄肉细、酥脆多汁、香甜爽口、梨核无渣可食。造就该特定品质的主要自然因素是库尔勒市特殊的地理位置、丰富的光热水资源。库尔勒市位于塔里木盆地东北边缘，北倚天山支脉库鲁克山和霍拉山，南临世界第二大沙漠塔克拉玛干沙漠，库尔勒绿洲平原的南部、西部与塔里木盆地相连，形成一个广阔的扇形绿洲，为香梨种植提供了良好基础。库尔勒市属暖温带大陆性干旱气候，具有丰富的光热资源和较大温差，该自然因素决定了库尔勒香梨香甜爽口的特定品质。虽然当地的年平均降水量为58.6毫米，年最大蒸发为2788.2毫米，但“一湖（博斯腾湖）两河（塔里木河和孔雀河）”独有的水资源条件，满足了库尔勒香梨生长过程中对于水的需求，形成了库尔勒香梨酥脆多汁的特定品质。人文因素则主要体现在当地人才智的特有技艺中，如加工工艺、配料方法等，是勤劳智慧的劳动人民经过长年积累的智慧和经验，是特有的和独创的。这种特有的种植养殖方法或者加工工艺赋予了地理标志独有的特定品质。
人文因素则主要体现在当地人才智的特有技艺中，如加工工艺、配料方法等，是勤劳智慧的劳动人民经过长年积累的智慧和经验，是特有的和独创的。这种特有的种植养殖方法或者加工工艺赋予了地理标志独有的特定品质。而一般的种植方法或者统一的约定俗成的种植加工方法，则无须特别说明。以绍兴酒为例，绍兴酒的特定质量虽离不开鉴湖水这个主要原料，但更是绍兴几千年的酿酒文化和酿酒工艺的结晶。据史书记载，早在2500年前的战国时期，绍兴地区酿酒业盛行。魏晋时期，绍兴名士云集，酿酒、饮酒之风盛行。南北朝时期，绍兴出产的黄酒已被列为贡品。唐宋时期，绍兴酒酿造技艺进入全面发展阶段，绍兴成为天下闻名的“酒乡”。元明清时期，绍兴酿酒业呈现出快速发展之势。清初，沈永和、云集、王宝和等大型酿坊创立，康熙年间《会稽县志》有“越酒行天下”之说。
地理标志的每一个特定品质，都是由其特殊的自然因素和独特的人文因素共同作用而形成的。所以，特殊的自然因素和独特的人文因素是地理标志特定品质形成的直接原因。无论是自然因素还是人文因素，都是围绕着特定品质展开论述的，或者说明特定品质一定是由当地特殊的自然因素或者独特的人文因素所决定。只有将独特的自然因素和人文因素与独特的品质联系起来，才能更好地阐述地理标志的与众不同，以更好发挥地理标志推动区域特色经济发展、服务外交外贸、促进贸易投资、传承传统文化、助力乡村振兴的制度性作用，守护“一地之宝”的原汁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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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食品安全》2024年第9期
供稿：姚坤 1 ，李铎 2 / 1. 国家知识产权局商标局；2. 中国知识产权报社
制作：李洺雨 编辑七分社（期刊年鉴出版中心）、刘江颖（实习编辑）
审核：张晶晶、刘东旭、白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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