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传，当白雾迷茫、天地相衔之时，亡者将会开启与生者的对话。”
大雾，冰岛。一辆行驶在高速公路的黑色汽车在转角处失控，掉下悬崖。
小镇警长英吉莫多的妻子死于这场车祸，身为丈夫的他迟迟难以走出这段过往。
《接近无限的白》剧照
他终日修缮农场来转移注意力，尝试和孙女开启新的生活。
在时间这剂解药的加持下，他逐渐走出失去爱人的伤痛。
然而故事并未往亲情片方向发展。
《接近无限的白》剧照
一场乡村派对上，英吉莫多的女儿给了他一些妻子的遗物。
正当他能再次面对妻子的过往时，他在一个DV里发现了疑似妻子生前出轨的证据。
《接近无限的白》剧照
平衡再一次被打破，藏在心底的悲伤慢慢转化成怒气，呈螺旋般攀升，越积越厚。
白雾笼罩着整个小镇，当英吉莫多被怒火裹挟，陷入矛盾挣扎的他应如何面对这段隐秘的过往？
《接近无限的白》凤凰卫视电影台
5月25日 11:10即将播出
冰岛导演希尼尔·保尔马松的作品《接近无限的白》，烂番茄新鲜度93%，代表冰岛征战第92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国际影片，被观众评价为北欧变奏版的《百日告别》。
两部电影虽然都以生者和逝者的关系作为切入点。
但比起《百日告别》生动且浓郁的“直给”式情绪宣泄，在缓慢的运镜节奏之下，《接近无限的白》的愤怒多了一丝隐忍和克制，这是独特的冰岛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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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的冰岛电影
来到冰岛，总有一种来到了世界尽头的荒凉感。
近北极圈的地理位置让冰岛难以平衡昼夜，人口密度小意味着大片的土地仍然属于自然。
大多数人对冰岛的印象停留在极光、火山和冰川，自带滤镜的旷野山川吸引了许多好莱坞大导来此取景。
冰岛地貌的多样性和伪装性极强。
《白日梦想家》中的喜马拉雅山、格陵兰岛，其实是冰岛。
《雷神2:黑暗世界》的外星，其实也是冰岛。
《白日梦想家》剧照
《雷神2:黑暗世界》剧照
早期冰岛生产的电影多半能见到丹麦的影子。
1906年
丹麦人戴恩·艾尔弗雷德·林德于1906年拍摄的一部3分钟短纪录片，是如今能追溯到最早在冰岛拍摄的电影。
1920年
第一部在冰岛拍摄的故事片《博格一家的故事》是由丹麦籍导演贡纳·索末菲执导的，它于1920年上映，背后也是丹麦摄制组。
那时的冰岛电影以提供取景地为主，还未见形成独立的电影特色。
1978年
1978年，在冰岛政府支持的“冰岛电影基金”加持下，一批从国外学成归来的冰岛导演受本土文学启发，以冰岛语为拍摄语言，将现实生活同自然环境结合，让冰岛电影产业迎来转折点。
1992年
弗里德里克·索尔·弗里德里克松导演作品《自然之子》
弗里德里克·索尔·弗里德里克松执导的《自然之子》在1992年入围了第64届奥斯卡最佳外语片，这将冰岛电影推向了国际市场，让观众看到了冰岛电影的更多可能性。
冰岛电影产业发展还离不开热心影迷的大力支持，冰岛的影迷们花在本国电影上的投入总是大于外国电影。
图片来源于IMDb Pro
根据IMDb Pro冰岛年度票房的数据显示，按年均票房收入高低排序，“最叫座的电影”前六名被本土电影霸榜。
鲍德温·佐芬纳森导演作品《让我降落》
拿位居2018年票房榜首的冰岛犯罪片《让我降落》为例，当年这部片子在冰岛总票房为747,236美元，比当年的票房平均数78,741美元整整高了9.4倍。
受到法国新浪潮的影响，近年来冰岛独立导演更加注重“成为电影创作人”，在简洁凝练的叙事中，打破原有框架，保留自然风光，形成独有的风格。
2
冰岛式悬疑
《接近无限的白》被分类在悬疑电影之下，但又打破了传统的悬疑叙事框架。
通常院线上映的悬疑片有着极强的线索性，依靠悬念推动剧情，营造出一种“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即视感。
然而《接近无限的白》并没有在事件推理上下功夫，而是聚焦于人物心理。
妻子已经死去了，那她生前出轨的往事重要吗？值得追究吗？
若英吉莫多这个“事儿主”一味执着于事件推理，那故事将难以有一个情节落点。
聚焦于人物心理的推理过程，倒是一种更加高级的玩法。
当潘多拉的魔盒打开，英吉莫多发现妻子疑似出轨的证据之后，情绪的齿轮便开始转动。
《接近无限的白》剧照
从若有若无地展现痛苦、与他人起冲突，到深夜找上与亡妻有染的男人逼问细节，再到释然......
英吉莫多在这段往事中成了一个私家侦探，一层一层剥开心理画像，在痛苦中揣摩并剖析自己。
《接近无限的白》剧照
参演过《神奇动物：格林德沃之罪》的冰岛演员英格瓦·埃盖特·西古德松，把隐忍、克制到最后的爆发，拿捏得恰到好处，人的复杂性及真实性在层次分明的表演中得以展现。
演员英格瓦·埃盖特·西古德松
他也凭借《接近无限的白》，获得了戛纳国际电影节影评人周单元新星奖。
3
奇招频出的冰岛电影
油彩是绘画的媒介，时间是电影的媒介。
若不一味地追求紧张和快节奏的推理剧情，那自然就给“时间”本身留出了时间。
当妻子刚刚去世时，英吉莫多将修缮农场变成他转移视线的唯一手段。
同一个机位和视角，从白天到黑夜，电影花了三分多钟的篇幅来展示农场不同季节、不同天气。
《接近无限的白》剧照
长篇幅刻画同一个景色并不是为了拖慢剧情，而是整体叙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在导演希尼尔·保尔马松看来：“建造房屋对英吉莫多处理悲伤而言是一个重要的过程。建造屋子的工作使时间流逝，也帮助他保持镇定。”
导演希尼尔·保尔马松
这背后可以看到法国后现代主义哲学家吉尔·德勒兹的“时间-影像”（Time-Image）这个概念。
在“时间-影像”中，剧情的连续性被打破，多数时候人物在时空中陷入了无意义的徘徊，观众可以直观感受到时间本身的存在。
在《暖暖内含光》《初恋50次》《堕落》等电影中都能看到类似的手法。
从传统的好莱坞模式到互联网时代的新媒体平台，大多数人早已习惯了快节奏叙事。
这种短平快的形式提供了更密集的兴奋点，但给予观众独立思考的时间被大大剥削。
若是在快节奏的短视频平台里，一个一分半的长镜头可能在五秒之内就被划走了。
但在影院内，“生活的感受”被电影节奏自然放慢，观众都在等待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这辆车会带着我们去哪里？
《接近无限的白》剧照
有趣的是，“慢下来”在冰岛也成了一种趋势。
羊妈妈生宝宝、乌鸦生蛋这类慢节奏的直播近年来受到观众们的热捧，因此冰岛旅游局在2022年推出了一项“把回复邮件的活外包给马”的活动，他们训练马用蹄子码字，帮助游客回复那些不想回复的工作邮件。
活动负责人斯格里尔说:
“冰岛规模小，推广经费有限，我们必须用奇思、出奇招，帮助我们脱颖而出。”
导演保尔马松在创作过程也是频出奇招，利用视听语言来表达“神秘感”。
其中最具神秘感的镜头之一是英吉莫多和孙女行驶在沿海公路时，车撞上了一块巨大的岩石， 他停下车抱起石头扔下山崖。
《接近无限的白》剧照
一系列十几个相连的镜头只讲了一件事：岩石从山坡上滚落，最终入海，仿佛在模仿黑车的坠落轨迹。
《接近无限的白》剧照
在室外的场景中，多次出现了类似监控摄像头视角的画面，但没有人知道是谁坐在监视器前。
《接近无限的白》剧照
回头看那句“白雾迷茫，亡者将会开启与生者的对话”，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4
自强不息的电影人
15年前，金融危机蔓延全球，第一个遭殃的国家就是冰岛。
2008年，冰岛时任总理哈尔德宣布国家面临破产。
国家都要破产了，哪里还有钱拍电影？
自那之后，“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就成了冰岛电影人的常态。
在小制作的框架之下，冰岛人自行摸索出了一套“生存之道”——借助独有的地理条件，讲简单的小故事。
2015年，《公羊》《麻雀》《处子之山》三部冰岛电影横扫影展，展现的就是这套“生存之道”，之后被冠以了“冰岛新浪潮”的称号。
说回《接近无限的白》，导演保尔马松和主演西古德松在2022年合作了另一部电影《创造之地》，该片正式被选入戛纳国际电影节的官方单元，夺得芝加哥影展最佳影片金雨果奖。
希尼尔·保尔马松导演作品《创造之地》
值得一提的是，从《接近无限的白》到《创造之地》，保尔马松不仅是导演，还是编剧。
1984年出生于冰岛的他，最初是视觉艺术家，后来成为了导演、编剧、制片人、画家。
主演西古德松的职业除了演员之外，还是编剧和制片人。
还有一个小插曲，扮演英吉莫多孙女的小演员艾达，是导演保尔马松的女儿。
导演希尼尔·保尔马松与女儿艾达·梅金·赫林斯多蒂尔
保尔马松在分享创作经历时说道：“艾达参与过我的许多电影、摄影和绘画，她尤其喜欢把玩相机。”
就是在这样大环境中，冰岛磨练出的都是“多面手”的电影人才，这也造就冰岛电影“自给自足”的电影生产模式。
由于环境限制，冰岛如今只有约36万人口，但人均制作的电影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国家都多，就算在疫情期间也保持着年产10部电影的成绩。
这背后还离不开冰岛政府的扶持计划——电视或电影项目可以获得高达制作成本25%的报销，更大的项目或能达到35%。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生态环境中，冰岛电影人近年产出的佳作不断，例如《羊崽》《最后的钓鱼之旅》《战中女人》等等。
冰岛导演阿斯格里姆·斯维里森说：
“如果我们只讲流行的故事，那我们就会变得很糟糕”。
对于一个独立小国来说，若迎合主流叙事，难免落入庸俗。
要杀出重围，成为自己或许才是最好的解法。
编辑｜福尔魔歌、T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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