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和他的百宝箱
文摘
2024-10-02 06:16
江苏
国庆长假的第一天。朝前看，工作刚刚翻篇；朝后看，假期还很富余。天，简直不要太幸福啊。但傍晚回老家，“操盘手”李先生，先是把普车开成赛车，让我的胃翻江倒海。继而又跟别的车搞了“高级别会晤”，让我惊魂未定。情绪已经饱和，不，我简直气急败坏。李先生照例采用他的常规战略：“我去楼下转转。”我总不能和空气吵架啊，只好反复默念：抱怨长久，必生心魔。盛怒之下，要保持情绪稳定；经济下行之时，要努力守家。心理学家曾奇峰曾说，中国大多数家庭矛盾，都是一场隐蔽的权力斗争。为了在普天同庆的假日，我们共同的“宿舍”一片祥和。我决定，今晚睡前不看书，专门用来想李先生的优点。思维越过李先生槽点的丛林，“啊哈”时刻来了：百宝箱！那是他唯一的婚前财产，很沉很沉，提在手上很像警匪片里用于交易、装满钞票的密码箱。箱内，冲击钻，锤子，不同尺寸及型号的“起子”，应有尽有。我们搬过N多次家，丢掉了好多东西，但李先生对“百宝箱”，终不离不弃。搞得我总疑心，他在认识我之前是个电工。彼时，李先生的“百宝箱”，功勋卓著。学校分了一间十六平米宿舍，被他亲手打造成“多功能厅”。锤子咚咚锤，钉子叮叮钉，他把巴掌大的屋子，用雅致的帘布，分隔成厨房、客厅和餐厅，隔而未隔、界而未界。几个朴素的木柜，也常被他乾坤大挪移。李先生不停改变小家布置格局，试图给穷困的生活带来一点新鲜感。那屋顶内侧，是柴篾编的。因年代久远已经腐朽，时常掉下柴屑屑和吊吊灰。李先生又用他的“百宝箱”，一顿神操作。插秧用的细丝绳，被他均匀地拉成经线、纬线，交错形成方格。再细心地塞进了大白纸。我们的“多功能”草顶厅，就有了洁白的“天花板”，引得邻人们纷纷前来参观。进城后，人居条件改善了，李先生的“百宝箱”一度沉寂，无用武之地。有一回，“百宝箱”复出。李先生用了整整一周的休息时间，起早贪黑、不辞辛劳，给小丸子做了一个四层的“猫别墅”。美墅落成之日，李先生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近看远看，对自己的手艺赞不绝口。甚至，很自恋地臆想，他的作品很像本地大商城德润广场。李先生与“百宝箱”的优点，只能说到到这里了，再往后就像珠峰之上的氧气了。比如，台风把门拍上了，李先生鲁莽地抡起大锤，把门敲出了几个洞，到现在都没有善后。更不用说什么拆锁、装灯、钉搭扣、换纱窗等等工程，要么粗糙无比，要么烂尾彻底。今晚，我本来想读许倬云教授的《中国文化的精神》一书。但要因为找李先生的优点，来排遣心中的怒火，消弭一场箭在弦上的战争。因而有了意外之得，怀念了一段同甘共苦的珍贵岁月。但是，找优点找到最后，居然又是槽点遍地，为什么？夫妻也好，朋友也罢，世易时移，同行一路都会发生很大变化，对彼此的期待，也不经意间无限上涨。李先生可能还是原来的李先生，和我一样，都是自携槽点。2024年，还剩不到百日了，我要做的，应是主动“期待降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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