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荐书 -- 《失落的世界——阿富汗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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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01 08:10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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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建龙是自由作家，曾任《21世纪经济导报》记者。主要研究方向是中国古代史、世界近代史。近十年来，他实地探访了几乎整个中国以及非洲、欧洲、中东、中亚、东南亚等地的数十个国家，用游走的方式观察和记录世界，著有多部畅销书。5年前，老陈曾读过他的《中央帝国的哲学密码》，并列入推荐书单。《失落的世界：新兴国家发展的陷阱与教训》是郭建龙2023年4月出版的一本新书，作者在书中关注新兴欠发达国家，尤其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发展道路，分析了这些国家长期处于不发达境遇的原因，提出了“发展只是一道窄门”。从落后到现代化，并不是坦途大道，反而只是一道窄门。大多数国家无法完成这惊人一跃，而是在寻找窄门的路途中迷失。![]()
阿富汗被称为“帝国的坟场”，19世纪的英国、20世纪的苏联、21世纪的美国，都在这里折戟沉沙。但阿富汗人民并因为没有赶走了外来者而过上富足的生活，这是为什么呢？对一个后进国家来说，改革开放包含四个层次的意思：第一，国家的富强和人民的富裕，这是经济层面；第二，为了达到经济目标，必须有足够的政治自由相匹配，也就是政治改革、建立民主立宪制；第三，打破原有的宗教或传统氛围，建立世俗化社会，这是一切改革的起点；第四，国家需要在现有的国际秩序中找到一丝夹缝，获得国际的承认，在和平中跻身于国际舞台，至此，才算完成了改革开放的所有任务。1928年，雄心勃勃的阿富汗国王阿曼努拉汗遍访欧洲诸国。10个月后，他回到阿富汗，决定开始一生梦寐以求的改革。王后索拉雅甚至在宫廷宴会中摘掉了面纱，这是阿富汗历史上最摄人心魄的时刻。然而，国王和王后试图打破世俗化障碍的努力并没有成功。一年后，国王失去了王位，流亡他乡。阿曼努拉汗的失败为后进国家的现代化改革做了很好的注脚。一方面，有识之士意识到不进行西化改革就是慢性自杀；另一方面，到底走什么样的路线，却无法达成共识。于是，这样的国家会在改革与保守之间来回摇摆。阿富汗的悲剧与它的一个邻国——巴基斯坦有关。在如今阿富汗与巴基斯坦交界的南部，有大片的沙漠地带，本来是无主之地。英国人殖民印度之后，把这些沙漠占领了。二战后，英国人撤出了南亚，把沙漠留给了后续国家巴基斯坦。随着海洋时代的到来，阿富汗发现这些沙漠本来可以让他们直通海洋，但现在他们却成了内陆国家，没有出海口，因此两国发生了长期冲突。![]()
冲突中，所有西方大国都没有站在阿富汗一方。英国曾经是巴基斯坦的宗主国，巴基斯坦又是当时美国反苏的重要合作伙伴。阿富汗发现，它想靠近西方，却被西方疏远了；它想发展经济，西方不肯帮它；它想世俗化，西方也不感兴趣。1950年，为了获得稳定的出口通道，阿富汗与苏联签订了贸易协定。但是阿富汗人并不打算投入苏联的怀抱，他们对苏联有着恐怖记忆。20世纪30年代斯大林在苏联大清洗的时候，从北方边境跑来了大量乌兹别克人、土库曼人和塔吉克人。当时的阿富汗政坛有两个派别，一方提倡向西方靠拢，另一方想在美苏之间保持平衡，首相达乌德是这一派的代表。国王在两派中维持微弱的平衡，不想让国家完全坠入其中一方的主张。1960年，由于和巴基斯坦的边境问题再度激化，首相达乌德的中立政策走到了头，他不得不更加转向苏联。但这时的国王扎希尔向往的是西方模板，不愿意采纳计划经济为主导的框架，于是在1963年，国王解除了达乌德的首相职务。此后，扎希尔孤注一掷，加速改革，建立更加民主的体制，以此换取西方的帮助。在他的主导下，重新写了宪法，实行君主立宪。1963年到1973年的10年，成了阿富汗社会的黄金时期。一位瑞士旅行者曾在20世纪70年代去过阿富汗，他说：“那时候的阿富汗真是太棒了。没有战争，没有不安，我们去哪儿就像去世界上其他景点一样正常，却比其他地方更自由。你能感觉到这是一个不同于欧洲的地区，却努力地开放着自己，不想落后。谁能想到，会变成现在的局面！”![]()
▲ 阿富汗穆罕默德·查希尔·沙阿国王与美国肯尼迪总统到了1973年，国王改革的负面效果也开始显现。他的改革依然无法得到西方的实质性援助，贫富差距扩大、特权阶层以权谋私等等社会问题激化，导致国王完成了国内情绪宣泄的焦点。1973年，10年前下台的首相达乌德发动政变，将国王赶下台，建立了共和国，达乌德成了总统。达乌德上台后，阿富汗转向苏联。由于阿富汗最早的政治架构和经济基础是按照欧洲模式设计的，转向苏联意味着原来的基础都不再适合接下来发展。另外，西方对阿富汗的防范，对它的技术和经济演化造成了致命打击。就在人们以为达乌德总统将成为苏联的傀儡时，这位理想主义者却开始疏远苏联。在他心中，他要当阿富汗人的总统，而不是国外的代理人。1978年，一群激进的年轻人发动了政变，推翻了达乌德政权。总统和他的部长们，还有他们的家属被全部杀害。这次政变让阿富汗永远失去了改革开放的机会。苏联没有直接参与这次政变，是阿富汗的青年主动用左倾理论武装了头脑，自行发动了政变。他们的党派叫人民民主党，主张激进的计划主义的社会变革。政变后，人民民主党内部立刻陷入内斗，最终，更加激进的阿明掌握的政权。![]()
▲ 萨乌尔革命阿明政权上台后，立刻开始了激进化改革：没收地主土地、农业集体化，阿富汗很快陷入了减产和饥荒。大规模的屠杀，异见分子、教士、商人、读书人都受到了迫害。数十万人死于清洗和屠杀。有思想的人要么逃亡，要么死掉，剩下的只有那些顺从的人。有钱人消失了，剩下的在政权的剥削下沦为赤贫。西方游客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部落首领们揭竿而起，一个好不容易统一起来的国家变成了一堆没有隶属关系的碎片。让阿富汗人摆脱阿明政权的不是西方，而是苏联，手段是一场侵略。在国际秩序中，有一类特殊的事件，叫最好的朋友变成最凶狠的敌人，这种转变可能是在瞬间完成的。阿富汗的形势变化超出了苏联的控制，走向了反对政府、发动激进革命的道路。再加上巴基斯坦趁机对阿富汗进行渗透，试图推翻阿明，建立亲美政府。于是在1979年11月，苏联派兵入侵阿富汗，扶持温和的卡尔迈勒担任新总统。卡尔迈勒的统治在首都喀布尔周边区域出现了一次小的黄金时期。由于苏联反对任何宗教，它支持的政权也延续了世俗化的趋势，更多的女人进入职场，对女孩子的教育达到了高峰。经济上，苏联的援助带来了大量卢布，喀布尔中心地区出现了畸形繁荣，甚至不亚于国王时代。![]()
然而好景不长。阿富汗人并不认同卡尔迈勒政权，在巴基斯坦、伊朗、沙特、美国等国外势力的支持下，阿富汗各地的抵抗运动风起云涌。最终，苏军在1989年2月撤出阿富汗。苏联离开后，支持阿富汗的外国势力达成了各自的地缘政治、宗教、冷战的目的，阿富汗却成了一盘无法捏合的散沙，陷入了军阀混战。他们四处烧杀抢掠，为争地盘大打出手，喀布尔成一片焦土。阿富汗的混乱持续了数年，没有一个军阀能获得最后的胜利。这时，谁有能力保持和平，不管他是独裁者还是极权主义者，阿富汗人都愿意接受。1995年，名不见经传的塔利班突然崛起，迅速占领了首都喀布尔。但是，塔利班的到来在短短的一两天里就把阿富汗带回了中世纪。塔利班发布了各种禁令，不仅对妇女们严格管制，对男人也有很多规定，比如不得穿西装，必须戴帽子、留大胡子。塔利班还没收各种卫星接收装置，以及任何看得见的娱乐设施。![]()
从改革到地狱，阿富汗只用了20年，这样的故事不仅发生在阿富汗，许多国家也有相似的遭遇。他们曾经充满希望，到最后收获的却是战乱和失意。发展不是必然，只是一道窄门。作者在书中描写的阿富汗截止到2016年。那时，美军还驻扎在阿富汗。2021年，美军撤出阿富汗，塔利班卷土重来，再次掌握了政权。作者在开头提到了改革开放的四个层次：经济的市场化、政治的民主宪政改革、社会的世俗化、融入国际秩序。1928年，阿富汗开始改革；100年后，上述四个层次却回到了起点。如果想听老陈荐书的全部合集，可以到喜马拉雅搜专辑《老陈荐书》或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即可直接收听~（文字版请在公众号消息栏中回复“老陈荐书”即可浏览全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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