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荐书 -- 《产业与文明——产缘政治与俄乌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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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3-17 15:07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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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85后青年学者张笑宇毕业于北京大学，现在是华东师范大学世界研究中心研究员、腾讯腾云智库成员。关注政治哲学、政治史以及技术、商贸、产业与社会关系等主题。著有“文明三部曲”——《技术与文明》（2021年）、《商贸与文明》（2021年）、《产业与文明》（2023年）。“老陈荐书”2021年11月15日第49期推荐过《技术与文明》一书，本期“老陈荐书”给大家推荐张笑宇2023年刚刚出版的《产业与文明》。《产业与文明》的核心思想是，技术创新并不一定必然推动社会进步，决定一项新技术能否在社会经济普遍应用的因素，不只是这项技术有多么先进、多么厉害，更是社会究竟有多么需要它。或者说是否有“商业化”、“产业化”的价值。作者在书中列举、分析了工业革命的大量案例，包括蒸汽机、织布机、铁路、汽车、化工、半导体等等，并提出了“漏斗—喇叭”模型、（资本流、能量流、产品流的）三流循环、产缘政治等概念，以此剖析复杂社会的现象与趋势。这些论述不乏真知灼见。![]()
不过，“老陈荐书”的短短十分钟难以浓缩书中的精华，这里仅介绍书中与产缘政治相关的一则案例，且极具现实意义。1973年，苏联经济趋于停滞，农业无法养活城市人口，新经济尤其是计算机领域无法满足产业发展，不得不盗版西方的设计。出于改善经济状况、引进技术等原因，苏联希望用能源政治作为抓手，与西欧改善关系，赚取外汇，获取关键技术。为此，苏联与联邦德国和法国研讨，决定修建一条通往西伯利亚的油气管道，用出售天然气的方式换取所需资源。这就是著名的西伯利亚管道。1981年7月，由德意志银行牵头的联邦德国财团同意为这条管道的基建设施提供34亿马克的贷款。随后，法兰西银行和日本进出口银行也加入了进来。预计欧洲公司将可以从设备费用中赚取70-100亿美元，同时还将提供数以万计的工作岗位。但是，熟谙产缘政治重要性和能源政治化威力的美国坚决反对。美国对这条管道的初步评估是，它将使苏联的天然气出口能力增加3倍，使其上游的天然气总产量增加40%。这样，欧洲势必对苏联形成能源依赖。![]()
1981年12月，美国总统里根宣布对这条管道涉及到的相关技术和公司实施制裁。任何包含美国设备和技术的产品，都不得出口苏联以用于这条管道的修建。1982年6月18日，美国把制裁手段扩展到欧洲相关公司头上。对此，欧洲国家异常愤怒。法国外长宣称：“美国刚刚宣布了对欧洲盟友发动一场经济战。”当时的欧洲几乎是一条心地站在扞卫这条管道的立场上。欧共体向美国发出了正式的抗议照会。西欧各国政府也认为，欧洲公司与苏联之间已经签署的合同必须要履行。最后，在欧洲的一致抗议下，美国收回了决策，但是不允许这条管道使用美国技术。美国没有通过外交手段达成阻止这条管道的政治目的，但是美国动用了其他手段。有一个没有完全证实，但可信度很高的说法，来自曾担任美国国防部副部长的托马斯･里德。据里德透露，苏联一位名为弗拉基米尔･维特洛夫的克格勃官员，于1981年向法国情报局发送了一份工业间谍活动的文件集合，列出了苏联情报部门最渴求的技术。西方情报界给维特洛夫的代号叫“告别”，他提供的四千多份情报，被称为“告别档案”。美国中央情报局（CIA）在拿到了“告别”的情报后，决定反其道而行之。他们故意让苏联间谍获取了许多技术情报，包括隐形飞机、战斗机、太空防御计划，甚至NASA废弃的航天飞机。但是，他们篡改了相关的技术细节，其中就有与跟西伯利亚管道相关的一些技术。在美国对苏联采取制裁后，克格勃向一家加拿大软件供应商派出人员，试图获得所需代码。CIA根据“告别”的情报，在数控软件内植入特洛伊木马，可以在特定情况下重设天然气管道的泵速和阀门，让管道内的压力强度暴增，堪称软件炸弹。结果，1982年6月，苏联西伯利亚天然气管道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威力相当于3000吨TNT炸药，当量是美国在广岛所投原子弹的1/4。这次爆炸使管道陷入瘫痪，长期不能修复，苏联经济因此遭受重创。事故发生后，苏联情报部门通过其他渠道了解了“告别”叛变的消息，于1985年将其处死。然而，“告别”泄露的情报震惊了苏联最高决策层，他们不由得开始担心，如果苏联从西方获取的其他技术也有木马怎么办？如果这些有木马的技术控制了苏联涉及国家安全的技术怎么办？无奈之下，苏联一方面下令追查并停用各种从西方引进的技术，另一方面则试图转变思维，推动改革，重新获得研发先进技术、追赶西方前沿的能力。西伯利亚管道爆炸前的两年半，1979年12月，苏联出兵阿富汗，阿富汗战争爆发。苏联的举动正中美国下怀。1979年3月，CIA就向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提交了关于阿富汗的秘密行动方案。美国国防部代表解释说：“如果苏联决定袭击阿富汗，我们完全有兴趣确保他们被卡住。”从1979年开始，美国启动代号为“旋风计划”的行动，为阿富汗圣战分子提供资金和武器。其中就有后来名闻天下的毒刺导弹。阿富汗多山地，信仰坚定的普什图圣战分子肩扛毒刺，在山岭间穿来穿去，而苏联那些笨重的坦克根本无法及时发现他们，往往成为弹下亡魂。苏联的飞机如果靠近侦察，也有可能被击落。“旋风计划”持续了10年，总共花了30亿美元。多年后，当时的美国总统国家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说：“当时我们没有明摆着跟苏联人对着干，但是我们不断增加他们进行干预的可能性，引导他们进入阿富汗战争，这是一个秘密行动，就是要将苏联卷进来。”就战略效果而言，美国完全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苏联及其阿富汗傀儡政权在当地陷入了9年的血腥作战。苏联巅峰时期有10万部队驻扎在阿富汗，15000人阵亡，54000人负伤，450架飞行器被击落，近两千辆坦克、步兵战车和火炮被击毁。到了1988年，苏联再也承受不起如此巨大的消耗，被迫撤军。苏联的电视台和报纸纷纷报道这场巨大的灾难。人们看到士兵灰头土脸地回到家乡，没有带回任何胜利的消息，不由得对决策层大感失望。这场战争成了压垮苏联的一根稻草。西伯利亚油气管道和阿富汗战争这两条线索，一条是产缘政治，一条是地缘政治，都可以汇集到里根总统及其决策层那里。这套双管齐下的策略是20世纪极其经典的战略博弈实践，投入甚小而回报极高。这两条线索精准地击中了苏联的弱点，产缘政治能力有限，地缘政治防线过长。2022年2月爆发的俄乌战争，从产缘政治的角度分析，逻辑与1980年代十分类似。2022年9月发生的“北溪二号”油气管道爆炸案几乎是40年前“西伯利亚管道”爆炸事件的翻版。![]()
实际上，美国在俄乌战争中的实际操盘者之一，正是拜登政府的国务卿布林肯。他在1987年出版过一本书《盟友内战》，内容正好就是1980年代有关西伯利亚管道的美欧博弈。如果想听老陈荐书的全部合集，可以到喜马拉雅搜专辑《老陈荐书》或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即可直接收听~（文字版请在公众号消息栏中回复“老陈荐书”即可浏览全部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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