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我们和五月May推出了小城种植箱礼盒(*回顾请点击链接),今天我们想跟大家分享的消息是:「小城种植」单刊即日放送。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扫描下方二维码选购。
关于「小城种植」的内容我们已经介绍过了,下面是编辑部的闲话,也许能让你感受到我们对这个项目是如何产生好奇的。
我们对于“小城”有过一次争执。一是临海这座城市实际上有百万人口,属于Ⅱ型大城市[1]。二是濒临东海的城市日出时,蜀地的小城还在下整夜的雨,中国疆域内的小城都不尽相同,我们为何还要借“小城”之名展开讨论?
[1] 根据国务院于2014年下发的《关于调整城市规模划分标准的通知》,Ⅱ型大城市指城区常住人口100万以上300万以下的城市。
去年五月,我们在临海做了一场「鸟看植物」的工作坊,带着参与者爬天台,以鸟的视角去看这座城市。忽至夏末,我们进入了「小城种植」的项目田野,也是一有空就跑天台看:通过昏暗逼仄的楼道,在开阔的天台上,眼光越过树冠俯看略显衰败的屋顶,背靠高楼,被远处的群山怀抱。现代的建筑群落还留着90年代的影子,瓷砖外墙被刷白,闲置的老房长出了苔藓和杂草,还有一群混杂着不同年代的古建筑群,街道被改成了商业街……这太像小城的普遍现状了,只不过更“文明”,看不到贾樟柯的“小武”,潮湿拥挤的生活“现代化”了,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地秩序井然。我突然感到失落,这种失落可能是来源于我对于“小城”的记忆混杂着宫崎骏式的乡村景观想象,头发黏在脸上被风吹开,连色觉辨认障碍者都能感受到满天灰白色的树涛。或者少些浪漫,我等着长辈从城外带回来时髦的曲奇饼干。因为我曾来自“小城”,曾向往过城外,但现在只能站在天台上,望向府城内,城里的生活对我也早已感到陌生。
1948年上映的电影「小城之春」里的“小城”则是另外一副模样:他们站上城墙,望向城外。城墙里有断垣颓壁和病殃殃的丈夫,而外来的医生充满活力……“小城”在这里成为了相对于“大城”的隐喻,一如“南方-北方”,“东方-西方”,“本地-外来”……概念的相对,除了帮助确立自身的坐标,更是常见的“排异”症状。譬如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乐此不疲地讨论“甜豆浆”和“咸豆浆”的区别,甚至将这些信号的改变视为“融入”或是“背离”。这种不断确立自我的过程也许是因为我们不知如何面对多变的现实,只能任由过去的幽灵肆意游荡。
因此,关于“小城”,我们想记录的是流动的故事,带着复杂的香气。“小城”一词诚实地提醒了我们所在的坐标,已是异乡,便不会一厢情愿地把它描述成或背离现代理性或乌托邦化的想象,而去真实地感受这座城市带给我们的反作用力。我们便是抱着这种心情进入临海的。
植物是时间性的,城市的植物是种出来的,我们把描述这一动态的过程称为“种植”。
多米尼克·冈萨雷斯-福斯特 (Dominique Gonzalez-Foerster) 十天前在Youtube上传了她1999年的影像作品RIYO,我不确定是不是她本人,我确实在一次影像收藏展偶遇这个短片之后印象深刻,所以我抱着激动的心情点开了这部影片。和我记忆不太重合的是,我一直以为这是在一个小镇拍摄的,印象中天色昏暗,有河流,背景音是一对年轻男女暧昧的通话记录,但一查介绍发现是在京都。想想也合理,大城的标志性印象是现代的城市景观,古老的城市会把这些痕迹藏起来。我的关注点也发生了变化,从窃听对话放到了坡岸和平缓的河流上,我努力辨认,这是不是做了混凝土护岸和河底硬化?然后我也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啊唉啊哦啊~”,原来你们日本的小城氛围感也是充满着工业气息的喏。
「小城种植」里也有一段关于约会的闲聊:
“我问阿茶,本地年轻人谈恋爱去哪啦?阿茶讲,商场吧。我感到可惜,我要是回到高中肯定跑跑巾山、遛遛东湖,风拂过柳树拂啊拂啊,肯定比星巴克要挠得人心痒痒。17年的时候东湖正大门有两棵柳树被‘砍头’了,感觉我的校园爱情也死了。”
比RIYO更甚,人和人的亲密关系从环境中被剥离了,“小城”城市化的程度高得很呐,那些漂亮标致的观赏植物,和新建的园林湖面,仿佛一个巨大的庭院。带着这种目光,我们看向了植物,就跟看向了家养的宠物一样。
「小城种植」中讨论的小院里的植物生活和城市的绿化运动都是人种出来的,即使遇到台风涝灾,也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原貌。受访的阿公阿婆对于“台风利其马”造成的水灾轻轻带过,就好像只是洒水车经过,水漫过的痕迹都蒸发掉了,经过一番整理,又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轨道。绿化运动和人的关系就更远了,除了种点能吃的能卖的,居民都没怎么参与。古树特别一些,毕竟活得久了,也有了一套应对环境和人类的方式。
我们之所以谈论“种植”而非“植物”,也是意识到了,如果我们不去书写个人种植到集体种植的历史,我们不会理解为何我们对于植物越来越陌生,成为“室内动物”;我们为什么需要app去辨认、记得那些陌生的植物名;植物也许正在默默撤出我们生活的历史,一如“小城”的过去……
我们进入临海观察,是外来者,所以在书写的过程中尽量依据民众采访、历史资料进行编撰,在文字表达中也保留了部分方言的痕迹。几个月的时间,或有疏漏,还望各位读者指正。在册子的末尾,我们也附上了资料详单和研究倡议,希望能为感兴趣的研究者提供基础研究,欢迎往来。
「小城种植」由五月May 和植南门市部联合呈现,从2023年夏末伊始,聚焦“三山两江、一城两环六片”中的“一城”(临海府城地区),以植物为线索,窥探府城内外的各类文化地景,包括府城内的院落种植、散落的古树、绿化运动中的动荡历史……通过案头研究与本地采编,讲述临海这座“小城”。
在城市的历史中,甚少以植物为重点展开书写,而城市的历史何尝不是人与环境张力变化的历史?在府城中可以看到这片经由历史累积的生活街区与商业文旅之间的碰撞冲突,居住在院落的居民们与热闹熙攘的紫阳街游客呈现出具有时差性的生活景观;书中也记录了一次古树下的村民聚会,通过他们的只言片语组织起了一张关于古树的情报网络,通过古树的遭遇、村落的变迁、村民的信仰的侧写,经由发生的过去,来理解“古树名木”保护下的“古树”,何以经历岁月,又去往何处;而“绿化”则是对多月档案研究工作的梳理和反思,以抽象的概念出发,整理新中国以来轰轰烈烈的“绿化进程”给这座城市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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