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市部对话 | City Walk作为植物观察的研究方式与知识体验

2024-02-25 21:32   上海  

近期,“City walk”(城市行走)概念在互联网上爆火,一些策划组织城市行走的团队也进入更大范围的公众视野。在《城市中国》联合上海城市空间艺术季(SUSAS)举办外滩街道山北街区城市行走之际,我们与一系列city walk发起团队对谈,以呈现出各自特点,了解这种观察和研究城市的方式在当下的创新,并期望给大家带来一些新的启发。

2021年成立的“植南门市部”工作小组,是一个聚焦于植物文化研究与在地创意行动的团队,借由跨尺度、多媒介手段的知识体验,希望以植物的视角重构当代城市日常生活,重塑商业、文化与自然之间的联系。


植南门市部已在多个城市的文化空间开展了形式多样的公众参与实践活动:在city walk中,他们带领大家观察植物、与植物进行互动,此外还有工作坊、自出版、展览与分享,包括以击鼓传花的形式进行“植物访谈”,设立流动的“本地植物邮局”等。


《城市中国》采访了“植南门市部”团队,以了解在看似深奥的名字和概念背后,“植物文化研究”的内涵与方法,植物之于城市与人的更多可能性,以及他们与策划组织植物行走和工作坊相关的思考与行动。

Q =《城市中国》

A = 植南门市部(江垚、杨杭平、庄明昱)

Q:你们的工作内容背后是“植物人文”这一概念,能否简单解释一下?你们平时做的研究和活动主要是以什么样的方法和形式?


A:“植物人文”(Plant Humanities)在我们公众号初期用得比较多,但我们现在对外几乎不用这个词,而是用“植物世民”。“植物人文”需要特定语境,受众比较有限,尤其是在中文语境,因为目前大部分的相关内容都是英文,所以有一定的门槛或壁垒。其实对我们来说,更在意的是这些概念背后的视角或者说切入点。

“植物人文”概念(图片来源/植南门市部)

敦巴顿橡树园(Dumbarton Oaks)“植物人文”暑期项目(图片来源/敦巴顿橡树园官网)

我们用“植物世民”这个词是因为大家一听到“世民”,第一反应是城市的“市”,但人不是城市里唯一的市民,动物、植物、微生物等都是城市的一员。我们用的是世界的“世”,因为除了城市之外,植物也生活在山林、海洋、郊野……那些植物也是我们要去讨论的,是同等重要的。还有一层意思,关于多物种或人和环境之间危机的讨论中有一个关键词是“人类世”(Anthropocene),用的也是世界的“世”。所以这个词是基于研究和希望与更广泛的公众交流的线索来建立的。


研究方法上,我们大多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切入点取决于是我们自己的内容产出,或是一个项目、一个委托。一手研究的话,会包括一些日常田野工作,我们去到特定的场地,在一些特定的场合或地区讨论和捕捉相关信息。二手的话,会查阅各领域和各个来源的学科文献资料,例如林学、农学、建成环境,甚至医学史、科学史等。这也跟我们三个的跨学科背景有关,会产生不同的视角,但核心还是在一个更偏人文视角的讨论下理解植物。


形式也很多样,我们也一直在尝试。早期做的比较多的是知识体验型的工作坊,除了线下行走,22年年底我们还做过线上共学写作工作坊,23年夏天也组织了一次在余德耀美术馆室内的植物人文小考工作坊。我们也会创造一些场景空间,策划互动体验,比如在BottleDream的本地植物邮局和一些小的快闪展览。我们还做自出版,像《菠萝流浪史》小报,是我们自己的内容产出,还有最近出印的《小城种植》算是偏命题式的项目研究委托。最近也在尝试做文创。总的来说,我们现在还是会根据不同的阶段、项目和需求,做相应的形式探索。

余德耀美术馆植物人文小考工作坊现场(摄影/余德耀美术馆)

BottleDream本地植物邮局展览现场(摄影/筱川桃乐)

Q:你们是怎么想到做植物行走/工作坊的?能否理解为一种面向大众的知识体验形式?


A:我们现在所有的实践都是面向公众,这是我们的核心。初期完全就是行走,行走途中会跟大家聊一些植物在城市空间里的相关内容。后来发现有些过于知识性,就设置了一些更轻松、互动性更强的环节或小任务,因此展开更好的交流,而不是一个单向的状态,毕竟每个人都有各自与植物间的故事,与植物相处的智慧。行走对我们来说是交流的一个环节,一种体验方式。毕竟在室内给大家讲植物远不及走出去互动交流的几分钟,切身体验比空讲来得更直接。


在“植物人文”的讨论中加入行走环节还是一种比较新的对话方式。“植物行走”的形式,一方面是我们尝试跟公众建立沟通,希望对公众关于植物和人文这方面视角的唤醒;另一方面也是在与不同领域的人建立关系网络,寻求不同行业内的人交叉参与同一种工作的可能性。

假杂志2023开春书会植物行走工作坊现场(摄影/多摩哲)

温州徐岙底古村植物行走现场(摄影/Bin)

Q:你们的植物行走主要内容和流程是怎样的?


A:内容的话,每一次主题都不一样,核心在于怎样让大家更好地去看到身边的植物,除了观察其自然特征,还可以观察ta们跟社会空间、跟人之间的互动等。基本上前半小时到一小时会走街串巷,跟大家分享一些我们觉得有趣的点。剩余时间大多会设置创作环节,给参与者以主动性,来完成回应每场客制化主题的小任务。我们会根据当时空间区域中特征突出的关键点去设计,大家完成之后再进行分享,基于每个人的分享再延伸出新的交流。

行走参与者们在上海人民公园制作“植物世民”相亲卡(摄影/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

“非标”是植物行走比较重要的特点。植物会根据时节变化,你每次去看到的都不一样,而且自发的参加者和由不同合作方带来的人群,兴趣点也不一样。之前也有朋友问我们能不能把它变成一个标准化的、类似导览的产品,但我们目前还是希望它能更加定制化一点。


城市里的行道树基本上每次都会跟大家聊到,因为这可能是大家最常见的植物。一些景观植物、家庭室内种植的植物,也是我们经常会介绍的内容。每次的活动前期基本都会有两次调整环节:第一次是根据我们预设的情况去踩点,预估一下活动中可以加哪些内容,对此做相应准备;第二次调整是到现场后,根据参与者的背景、当天的天气、植物的状态等,再进行实时调整。


Q:活动参与者主要来自什么背景,他们有什么样的交流和反馈?


A:参与者包括不同的人群,大家的交流反馈差异化也较大。如果是和品牌方合作的活动,参与者大多会是品牌受众,大多是年轻人或与艺术、设计、创意相关的人群,往往会聊到一些更偏理论的话题。另一些与非营利性机构组织合作的活动,参与者可能稍微年长,关心生态环境、讨论社会向善议题。


对于喜欢自然观察的受众来说,更关心的可能是对于植物本身的介绍,但我们其实也想拓展大家对“植物人文”这个新视角的想象力,以及深入讨论的可能性。


Q:你们有没有了解或参考其他自然类的行走活动?你们觉得自己主要的特点和不同点在哪?


A:我们发现其他组织基本上不会说自己是“自然行走”,而更多是说“自然观察”。我们每次做行走其实都会有主题,委托方会限定区域,这块空间就是我们要讨论的起点。我们会根据委托去搜集相关资料,踩点时也会去看这一块的空间和环境变化、人与植物的互动、种植容器和植物种植状态等等,把这些内容做完并融入行走中,再加上互动体验的小任务。我们不怎么参考其他活动,因为大家的工作方式很不一样。不同点的话,我们更多还是基于植物文化相关内容,去做挖掘、讨论、延展。

在各处城乡空间的踩点记录(摄影/植南门市部)

Q:说到你们很多时候是跟合作方进行定制化活动,他们对于你们在做的内容和活动有什么需求或反馈?


A:目前大多是合作方找到我们,希望做这类自然向的植物活动,以品牌、美术馆的公共教育部门和一些社会组织为主。他们会有自己的需求,比如希望活动在自己的店铺或品牌空间周边进行,并且在行走中和品牌内容或近期活动结合。


Q:能不能分享一下你们最近在做些什么,以及未来的工作计划?你们觉得工作过程中主要有哪些挑战?


A:我们近期在制作第二期柑橘小报,第一期是刚提到的《菠萝流浪史》,第二期是跟柑橘属相关,最近一些活动也在跟大家聊一些柑橘相关的内容。最近还有对外的公共活动,正跟一个临海的在地组织五月May合作,一起做关于“小城种植”的研究项目。未来我们还是想基于植物文化的内容研究,根据植物、自然、在地这类关键词,进行更多可能性的讨论和尝试。也希望链接到更多不同合作方,大家可以围绕它产生更多创意上的碰撞。

《菠萝流浪史》与《小城种植》(图片来源/植南门市部)

对于我们这样的小团队来说,本身如何做到可持续或者说自循环运营是核心挑战。我们现在几乎所有的项目都会做预期收益和成本管理,希望能把这件事情持续做下去,更有公众认知度,这是最大的挑战。


还有一个挑战是我们想跟大家进行更深度的交流,甚至带来一些视角转变。刚刚我们提到的“植物世民”是现阶段的工作核心,接下来会基于这个词进行延展。我们希望把“植物人文”这样一个相对抽象、学术化、比较小众的概念去跟日常生活建立紧密的联系。


Q:你们有没有想过在行走线路中做一些细分,单做一种植物种类跟某个城市的关系,比如在上海寻找濒临消失的某些类型的植物?或许有一些在地性的植物跟城市的关联更密切,你们会不会通过植物的视角来研究城市的发展?


A:其实我们之前跟FREITAG做的那场植物行走就是从对本土植物的讨论出发的,然后延续性地在BottleDream的展览中也有过尝试。但之后能不能继续做,不完全取决于我们对这个内容的兴趣,更取决于有没有合作方和整个系统上的支持。这一年我们主要是在发声的阶段。就像city walk作为一种形态,大家可能只是对它感兴趣,但更实际地看,要去落地活动的这些采买环节怎么办?它能不能反哺给商业,乃至整个城市?大家对于这件事的关注能否变成可持续的生态系统?因为像行走或工作坊,很多时候的采买都是一次性的,如果要去讨论一些持续性的命题(比如对文化和植物本身在地和外来属性的讨论),是需要长期主义的。

FREITAG植物行走工作坊现场(摄影/JIE)

到底哪些是上海的本地植物,其定义和界定的时空跨度该到什么程度,这些都是长期的命题。我们之前参与了友邻组织“低地GROUNDED”在深圳双年展分展场策划的关于簕杜鹃(也称三角梅)的展览,名叫“我们的市花”,就是讨论三角梅虽然不是深圳本地物种,但如何成为深圳市花,以及成为市花之后,ta会与城市空间发生什么联系。但展览后其实并没有太多后续性的发酵。这种议题能不能成为一个更长线的讨论,产生一些长期效应,这是我们目前存疑的一个点,也是挑战。


在当今社会巨大的信息化浪潮下,大家很容易忘掉之前讨论的事情,或者每次讨论来的人都不一样,语境也不一样。在外部力量还不成熟的时候,我们目前会做自己内部的探索,比如菠萝小报、柑橘小报,其实也是希望去聊哪怕一个小小的植物对象,ta跟我们生活的环境、空间、文化,乃至整个世界历史的进程有着何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们的市花”展览现场(摄影/低地GROUNDED)

从植物看城市历史一直都是我们的主线,类似之前发起的“击鼓传花”活动,找各地朋友去聊自己家乡的植物,各自跟植物相关的个人特别经历,以及跟城市记忆的关系。我们在台州临海的“小城种植”项目,就是从植物聊到小城历史的发展,讨论其中的生产性景观是如何诞生的。这样一个主线最后落到一场city walk、一个自出版、一次活动、一场展览,形式是线上或是线下,都是有可能的。


Q:说回city walk,你们对最近它从相对小众变得有点“网红”怎么看?其实city walk火起来,植物类的city walk也可能更有机会,它是一种“小众垂直化”的体验。


A:植物行走也不是从city walk的形式出发的,我们只是觉得要建立人类和植物的亲密关系,得带大家从室内到周边去转一转,也很少和同行讨论city walk。相对而言,植物的时间性比较强,我们聊的时候会特别在意时间维度,而city walk则空间性比较强。


City walk这样的形式被热捧之后,我们也希望看到人们是否意识到周遭环境其实可以得到一些改善。如果组织city walk的团队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它就很容易网红化、同质化,失去了跟公众持续交流的机会。


这件事需要一个行业端比如行业媒体,做一些不同团队间的互动交流。目前各大city walk团队之间这样的交流很少,各种行走活动往往不会在同一个场地或活动框架下发生,而是形成一种类似“竞品”关系。我们希望能有更整体的视角来理解,比如city walk到底意味着什么,这阵火过了之后未来应如何发展,这些都是我们关心的话题。



策划/李娟

采访/周艺娴+李娟

编辑/周艺娴+徐梓婷(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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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南门市部」是于2021年建立的植物文化研究与在地创意行动团队。希望通过植物文化内容研究和植物创意活动策划,借由跨尺度和多媒介手段的知识体验,以植物的视角重构当代(城市)日常生活,重塑商业、文化与自然之间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