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太 ｜ 聊聊中国和美国不同的学籍制度
教育
2024-08-21 14:57
美国
- 首先，本文的主题绝对不是说，米国的制度就优于中国——事实上，如果你真的读完，就能够体会到，两种制度的设计者想要保护的权益是不太一样的。
- 其次，本文最初想要写的出发点，是因为一个群聊里有姐妹分享了一个加州某学校的广告。毫不客气地说，看完我是觉得很不靠谱，所以写这篇文章供大家参考。
开门见山，我们中国的法律制度，保护全民的“受教育权”，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九年制义务教育”。这个制度据说是学德国的，据说德国到现在也还在用这个制度（没有学过德国法，语言也不通。没有第一手材料，就没有对这个问题进行考古深究了）。具体落实到我们每个人身上，我们中国的孩子，要受“九年制义务教育”。以前我们政治课的老师上课的时候说，这个义务教育，既是权利，也是义务。就是说，只要你是在中国，不管你家穷家富，不管你孩子是男是女，你就必须要送孩子去受这个九年制义务教育。这个制度的设计的初衷，应该是希望全民都能够有一定的基础教育。实际上实行下来，也确实是凑效的。我爷爷的爸爸有送他去私塾读书，他能看报写诗，但是我奶奶就是文盲。过去的妇女因为不认字，连出门都很困难（想象一下你现在要去一个语言不通的国家生活），生活的活动空间和范围都很有限。我记得我奶奶说，她那时候也想去教会，但是因为根本也不认得教会在哪里，自己去了都不一定能走得回来，所以就作罢了。最后，她还是因为去了教会以后才识字的。而现在，或许有人能上大学，有人只能上初中，但是我们这代人，大家字还是基本都能认的——我觉得这个进步也蛮巨大了，也是推广九年制义务教育所取得的成绩。
但是我们的法律里，对“父母自主教育权”就有点语焉不详。什么意思呢，就是如果你想要自己教育自己的孩子，不想送孩子去九年制义务教育，这就有点难办了。我知道很多人会觉得奇怪，为什么父母不送孩子去九年制义务教育呢？因为现实中，有很多孩子有这样那样的特殊的情况：- 比如残疾孩子，不管是唐氏综合征，还是聋哑，甚至是肢体残缺，送他们出去接受九年制义务教育都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比起西方国家，咱们对于残疾孩子的配套，确实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 另一种情况是孩子虽然不残疾，但是他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学习障碍。比如ADHD(俗称多动症），或者是阅读障碍，或者就是反应慢，学习接受能力弱——我们的九年制义务教育是一个竞争体系的教育，非常内卷，这样的孩子去外面的学校读书，全家都非常痛苦。
-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父母认为义务教育体系不能够提供他们希望孩子在这个年龄学会的重要内容，或是某种语言，或是个人信仰，或是动手实践，这也是一种情况。
所以我个人的意见是，在我们讨论“为什么父母不送孩子去接受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时候，要把这个问题一分为二来看：- 一方面，我们应该要批评要管束那些“不让孩子受教育”的父母。比如因为重男轻女不想让女儿上学，比如因为家里穷就让孩子放牛放羊等等。
- 但另一方面，我们也要对那些“希望孩子接受更好教育”的父母多一点宽容。比如上面说的那些情况，我确实是知道很多“在家教育”的父母教出来的孩子，是比普通送去外面读书的孩子要教得好得多得多的。
米国在这个问题上和中国是恰恰相反：美国宪法非常保护“父母自主教育权”（英文叫right of private education,是在宪法基本权privacy right的分类下的），这个权利是他们最最严格保护的基本权之一，如果政府要剥夺父母孩子这个权利，那是要用最严格的审查手段去衡量的（英文叫strict scrutiny）。简单粗暴来说，如果父母就这个问题去和政府打官司，那基本父母肯定是赢的，因为法院会觉得实在找不出政府有什么理由，要去剥夺这个权利。但是有意思的是，米国宪法对孩子的“受教育权”就语焉不详了。这点在美国也有很多人吐槽，所以各位也不要对美国的法律迷信，他们家的毛病也不少。由于“受教育权”并不在米国宪法的基本权的保护范围里，所以如果一个孩子和美国政府打官司，说他没有受到应该有的教育，这个是用另外一个标准去衡量的（英文叫rational scrutiny），和前面的严格审查手段不同，用这个标准衡量的举证责任在于原告，原告要说政府的这个做法没有任何相关利益——基本上来说，孩子能打赢这个官司的可能性就不太高。所以在米国，有很多孩子是接受“在家教育”的。父母压根没打算送孩子出去读书。父母在家教育孩子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有的是在家接受精英教育，有的是让孩子通过阅读和制作笔记本自学，有的是让孩子去上在家教育的网络课程（比如BJU，维理达等等）。很多人可能会觉得，哎呀，这样万一遇见不负责的父母，那岂不是会耽误很多孩子嘛。事实情况是，这样的心确实也别操：在米国，如果父母不想要操心孩子，送孩子去读公立学校，那是最最省心的办法：校车一般是开到家门口的，孩子吃个早饭，就跳上校车走了，中午午饭在学校解决，晚上校车又给孩子送回来了。公立学校对于特殊情况的孩子还会排额外的老师去照顾。——所以一般让孩子在家教育的米国父母，也是对教育很有想法的父母。
中国因为用的是“全民教育”，所以“学籍”就很有讲究。中国的学籍编号是一串数字。当你读了九年制义务教育以后，中考的时候你就有一个学籍编号了。没有这个学籍编号的孩子，是没有办法参加中考的。后面读高中也是同理，没有学籍的孩子，是不能参加高考的。但是美国因为对孩子“受教育权”这件事语焉不详，所以美国就没有我们这样的学籍制度。当他们在说“学籍”的时候，更多考虑的是，如果你去公立学校，政府要不要为你这个孩子的人头来买单的问题。因为公立学校是免费的，多一个孩子，政府就要多出一份钱，自然大家也要把人头算一算。但如果你是在家教育，或者是送去私立学校，那美国政府才不会来管你学籍的事情。他们的大学也是申请制，有很多标准化考试，不管孩子之前受的是什么教育，人人都能去申请大学——这和中国的“学籍”制度是完全不同的。为什么要扯着么多呢，因为现在有一些骗子，目标就是国内的给孩子接受在家教育的父母。如果看到有广告，说什么这个学校可以帮你解决美国的学籍问题，将来可以帮你孩子去申请哈佛，耶鲁——那我就会直接把它列为骗子一类。因为它说话不实在，利用的就是两边国家学籍和教育制度不同的信息差。它打的就是很多中国的在家教育的父母“没有学籍”的痛点，殊不知，人家根本就没有这一套。——所以也想说，如果父母已经选择了一条不同寻常的路，就不要手扶着犁向后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