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良||借钱
文摘
文化
2024-09-10 03:21
湖南
李国良
母亲还是没能抗着，因为心口疼痛，不得不将她送到镇上的医院住下来。一通检查，初步诊断为胃的毛病，但问题多大，还得切片确诊。父亲在我十二岁那年就去世了，母亲总算供养我大学毕业，今年才招考到农商行上班，听到母亲病痛的消息，不得不立即赶回来。“玉环，妈这个病也很多年了，你也不要担心，打点针，吃点药就没事了。”看着母亲腊黄的脸和她那双骨瘦如柴的手，我感觉整个心都是疼的。她轻盈着在我脸上擦拭着流下的泪水，说话都有气无力。我点着头，母亲的病主治医师告诉了我，已经确诊为胃癌，明天一定要转院去县医院做手术。按医生的话，如果只是单纯进行手术治疗，费用要一万元。如果术后还需要进行放化疗、靶向治疗，费用需要两万元。我沉重地拿着医生在草纸上写着的费用预算单，静静地坐在母亲的床前，看着沉睡的母亲，我感觉是多么的无奈和无助。首先想到的是我的小姨，她就嫁在镇上，离医院不远，我想到上她家里去，当面说清楚借钱肯定会好些。说是镇，只是多些人家住在一起，唯一的一条街上没有路灯，天下着冻雨，时不时夹着飞毛般的雪花，飘落下来，大地上花白一片，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让我感觉到周身的寒冷。"玉环，你还没吃晚饭吧。”小姨问我“我也是刚从鞋厂回来，没吃就给你下点面条如何?”我不想麻烦小姨，骗她说吃过了。我窘迫地站在客厅里，都不知道如何对小姨开口。“嗯，要转院到县里医院去做手术。需要二万块钱的手术费。”我说话的声音低得象蚊虫。但还是被小姨听到了。"要这么多?”小姨眼神明显感觉有点不信任地看着我。"医生说的。"我回答道:“所以想要小姨借点钱给我。”"哎，我跟你姨父商量一下吧。”小姨说完，便给远在江西打工的姨父打电话去了。房屋里，传来了他们在电话里的争吵声，我隐匿听到，姨父在外地打工，因为年龄超过了六十岁，用工单位不能再聘用了，自己就去办了个假身份证，结果被被公安机关查到了，拘留了十天，还罚了款，已经在回家的火车上了。小姨从房屋里出来，对我说:“玉环，你也知道，你表哥前几年才大学毕业，在深圳又买了房，现在单位效益不好，一家人赚的钱还缴不上银行的房屋按揭款，上个月还是东拚西凑才还上，这个月……”“姨，我知道，我另外想办法吧。"我打断了她的话，不想听她再唠叨下去。我流着泪从小姨家走了出来，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脚踏在地上发出吱吱的音声远处的村庄时不时传来几声凄惨的狗叫，奶奶在世时，她告诉我，说半夜狗这样叫，看到了鬼，这一想，吓得我都不敢哭了，路小跑赶回了医院。母亲还没睡着，看到我回来，问我是不是去小姨家了，我不敢告诉她，摇了摇头。"玉环，你不要怪小姨，她们也困难，妈知道你去小姨家借钱了，这年头，哎，好好的去深圳买什么房子，家里不好吗?非要把全家搞得这么累。”母亲有气无力地说着，似乎责怪起小姨一家来。我无心听她说话，点开微信，才见好友里有几条没回的信息。其中有两个一直在追求我的男孩。“在了。"我回对方。这个男人叫方子强，相对来说，我对他有点好感。“我这也下了，山里的雪应该不会比城里下的小啊。"我回答。"你在哪?”"在家里。"我骗他:“你能不能借两万块钱给我急用一下?”“我刚分期买了车，还有房贷，这个月朋友生日的生日，结婚的结婚，哪还有钱。”母亲想喝水，我轻轻扶起她，端着水杯，让她喝了一小口。我知道，借钱在任何一个人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但没办法，硬着头皮，看着另外一个追求者的信息，我回了过去:“发信息给我，有事吗?”停了好一会，没回答我，我感觉我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便继续写道:“不值吗?"“值，命都可以给你。”这回他很快回答了我。“明天上午就要。""人呢?"我问。又如人间蒸发了。母亲痛得想坐起来，疼痛让她全身的内衣都湿透了。我给她擦洗了一遍全身，换好湿透了的内衣，让她靠在我的肩上睡下来。清晨，窗外的鸟叫声惊醒了我，站在窗前，望着楼下空旷的庭院，下了一夜的雪，被厚厚的一层积雪覆盖着，整个大地白雪皓皑，我明白，通往城里的公路肯定封闭了，母亲转院只能等公路通车。我习惯性地打开微信，他竟然给我发来了三万元红包，我惊恐地盯着微信上的红包，好象自己今后的一生就要交给这个男人。看着红包，又象是押婚的彩礼，我一下子感到，我有一种被卖了的感觉。但内心又是一种莫名的感谢。李国良，湖南省常宁市人，致力于小说创作；已出版长篇小说《省城风云》《悠悠疼心爱》，已发表《卖西瓜》《送外卖》《买鞋》《住院》《梦幻》等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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