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波||离家三千里
文摘
文化
2024-10-16 04:16
湖南
陈 波
十月的阳光温暖地照在我的身上,好象沐浴在家乡三月的融融丽日里。该下雪了吧? 我掐指算着,早已下雪了。那白雪皑皑的山丘,那悄无声息的黑河;孩子们在雪地里跌滚嬉笑,大叔们抽着旱烟袋笑呵呵地望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爷子们侃着;阿婆们端着那笸箩儿在炕上和媳妇们缝缝补补,东家鸡西家狗地话着家常。最快活的还是我那群哥儿们,准在结了冰的河上吆三喝四地把那足球弄得凌空乱舞的,小狗锭儿说不准还表演几个夹球过人的桑巴动作......“小山子,该去打卡了。"工友小林怪怪地看着"神游故国"的我,肯定是我的傻冒样弄得他莫明其妙的。我回过神,抖擞了一下身子,随他进了车间。工友们陆续到齐,睡眼惺松,好像八辈子欠睡一样。唉,也难怪他们。这"资本家”的工厂里,八小时工作制双休日扔一边去吧! 还什么休息权,额外开恩准你一天半天病假就大发慈悲了。这个月客人(注:指上游客户)那边催货急,老是连着加班,一加就是一个通宵。小林子前几天寸步不离车间地连干了四天,困了只能偷偷地在工作台上趴一会,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事后就休息了一个半天,他竟然就在那震耳欲聋的车间宿舍里一动不动地睡了半天,爬起来饭都没吃就上下午班。我说他像神仙不食人间烟火,说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摊了摊手,"兄弟,这是毛毛雨呀,早习惯了,现在我们是机器人!” 满脸的麻木和无奈,令我想起古罗马帝国时代那带着镣铐干活的奴隶。我接过工友的样品,机械地描孔打蜡。在家乡干这活我是哼着歌儿的,还不时腾出嘴巴和同伴们聊聊"山海经",说"吴厂长在深圳开订货交易会时不敢使用电梯只能爬十楼又气喘吁吁下十楼的趣闻,说“大上海六月天最销的不是冰箱空调,而是皮衣”。想来也怪的,人家大记者还说这就是"市场",是"市场经济下的正常现象"。我却老琢磨不透,大热天买这皮衣,图它便宜,还是咋的? 懒得想了,唉呀,忘了打蜡,连忙手忙脚乱地补上。偷眼一瞥,运气再好,老崩着个马脸儿的车间主管今天居然不在,要让这"大汉奸"看见了,我说不定成了"鱿鱼"。"提点神儿,不要东想西想了"。我告诫自己。所幸我这活儿不会出现那断胳膊断指头的事。前几天,四川的阿焕疲劳过度,冲车床时不就压断了左手掌吗?听说老板极不情愿地去医院交了点押金,拍屁股就走了。他才懒得管员工的死活,他有他的"大事"要做。可家里吴厂长也是头,还是国家干部,针车工章叔得了阑尾炎,他就去了医院两三趟,每次都满手的补品水果,还替他办了工休,报了医疗费。 “猴哥”卸货时脚不小心擦破了皮,扭伤了筋骨,他忙叫来厂医,亲自给他抹那"星加坡"进口的黑鬼油,让"猴哥"享受了一回"高级待遇"。“猴哥"每说起这事,就翘起大拇指,夸他"毕竟是市劳模,毕竟是国家的人,水平就比别人高,俺服了。"可你瞧瞧现在这老板,见了员工头高高昂起,脚下踩死一只鸡都会不知道,神气八荡,还给你搽黑鬼油,做梦吧!终于熬到了下班。一个个蔫头蔫脑地出来,无精打采地舀饭。坐在饭桌上,连吃饭的劲儿都没了。碗里照例是南瓜土豆青菜。吃完后饭盒往水龙头下轻轻一冲,干干净净,半点油花也没看见。倒也省了不少力气。硬塞了几口饭,连忙往车间工作台上一趴——利用吃晚餐的四十分钟争分抢秒地打个盹,等会还得爬起来加夜班呢。中午时也这么渡过。在这厂干啥事都得争分抢秒,连上厕所也不例外。广里有条规距:上厕所超过五分钟者罚款二十元。"害得我们想利用上厕所开个小差休息一下都没门,还怕超时。回家讲给大伙听,准摇头不信,不信归不信,可这是事实。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吧!我却有些睡不着。不是今天没夜班,是一咕噜的事一古脑堆上来。告别家乡时,心是异常兴奋的,胸中想的是"男儿走四方",是"仗剑闯天涯",是将来的衣锦还乡。外面的世界和歌词中唱的一样,的确很精彩。有家乡没有的麦当劳,有头仰老半天才见着顶的摩天大厦,有穿得像外国卫兵似的保安员。就那扫大街的,穿着红红的工作服,也像安徒生童活世界里的人物。更玄乎的是那路边的取款机,手指头敲一敲。嘿,出来一沓票子。有次经过时我也蹑手蹑脚地乱敲了一通,可就不出来花花绿绿的钞票。这些家乡都没有。家乡有的是硬硬的馒头,浓烈的老白干,有的是厚实的土坯房。也有两三层的楼房,可远没这儿的高,没这儿的美。哦,家乡还没有那牛高马大虎背熊腰的高鼻尖蓝眼睛卷头发的"洋鬼子",这些只在电影《火烧圆明园》中见过,可这边一不留神一大群一大群地在你面前晃过。家乡的人一年四季就那么几套衣服,这边五颜六色,有的还稀奇古怪。那女孩子穿得少得不能再少。这在家乡让别人见着都脸红,连忙躲着。家里有这样的孩子不被爹妈打断腿才怪。可她们在大街上还雄赳赳气昂昂,活像群五十年代跨过鸭绿江的志愿军战士哩。不过,有些女孩子能叽里咕噜和老外聊上大半天。那天公交车上一个十二三岁的初中生居然和一群外国洋婆说了一老阵。他说外语就像我说家乡话一样。小妹要知道了,肯定大眼瞪小眼,要她瞪老半天。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精彩得让我无奈。最恼火的是,大大小小的事都不离那电脑。上周六,文员不在,生产主管见我高中毕业,问我会不会打字什么的,要我帮他打个稿。我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正巧他读初二的娃来了,不到十分钟,东敲一下西敲一下,那稿子就出来了,羞得我满脸通红。起初在家乡里见到这玩意儿,我还以为是十二英时的彩色电视机呢! 我的雄心壮志顿时像家乡的刀削面一样片片掉落,掉落在异乡的土地上......车间外车水马龙,车间里死一般寂静。不一会儿,那隆隆的机器声就会盖过窗外的所有喧闹,会淹没我以及无数个象我一样的"捞仔"(注:广东人对外乡人的称呼)对家乡的牵念。记得临上火车前,王老伯对我说,"小山子,外面辛苦的时候,就想想家,想想过去快乐的日子。别累坏了身子骨。不管经受什么,要记得赶自己的路,做自个的事。"他慈爱的目光仿佛随着他的话,穿越千里,注视着迷茫困惑的我。我的心田如干漠的沙丘注入了一泓清泉,竟有了几分湿润。 在这南方的土地上,属于我的天空也许很低,但我会咬紧牙关,努力放飞自己的梦。那上面分明沉淀着家乡沉淀着乡亲们殷诚的期盼。我终于明白:千里之遥的家乡才是我久远的根,才是我灵魂的宿处!朦胧中,好象睡着了,好象又见到了那白雪皑皑的山丘,见到了那悄无声息的黑河,见到了那呵呵直笑的老爷子们......
陈波,曾用名陈锐、山泉等,微信“春眠不觉晓”。1973年10月出生于湖南益阳洞庭湖畔一农村家庭,1996年7月毕业于湖南城市学院中文系。1998年南下广东,曾入职《羊城晚报》、海天出版社等,有约十万字文字发表于报刊杂志及《留下世纪的回忆》(中国文史出版社)等。2000年入地产行业,从事营销及投资二十余年。现居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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