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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陈渠珍,很沧桑!
昨天我的公号文章《生命临界处的人性记录读本——读陈渠珍<艽野尘梦>》(已经链接,点击可读)发表后,读者反馈比较及时。有一位老读者留言提问:“陈有临阵逃脱之嫌吗?”显然是怼我对陈渠珍的评价过高。我回答说,你先研究一下辛亥革命后援藏军队的结局。
其实这位读者提出的问题,也是许多读者,包括我本人,对于陈渠珍带领115人东归(我指回到内地西安,陈女陈元吉定义为南归,大约是指回到湖南)的疑问。陈的著作,对于他东归的理由语焉不详,因此难免在读者中产生误会。
既然热心读者提出了这一问题,我作为书评的作者,便有回答的必要,而且我自信有能力回答这一问题。
倒不是自己学识有多渊博,凑巧我的手头,多年来有一本厚书叫《天朝筹藏录》,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论述清朝如何治理西藏甚详。全书共741页,1996年出版时精装定价42元,我在职时,报社资料室处理旧书,我以5元淘得,至今是我手头必读书籍。书中大量史料,对于我这个喜欢新疆西藏史的人,实为难得。
1909年8月31日陈渠珍担任督队官入藏抗英平乱,他的顶头上司名钟颖,是入藏川军的统领。
对于钟颖的这支2000人军队,第十三世达赖的特邀帮办大臣温宗尧评价很低:听说都是些“临时招募的无业游民,大部分是哥老会的成员……未加任何训练,又不习惯纪律约束。”
温宗尧的这番评价,印证了陈渠珍东归途中,部分军人丧尽天良的原因。
讨论陈渠珍为何率领部分湖湘军人东归问题,必然要牵涉到当时的西藏局势,即辛亥革命爆发之后,援藏清军内部如何分化厮杀,驻藏川军如何两次发动兵变,第十三世达赖如何两次外逃投敌,清廷如何两次革去达赖的喇嘛封号,达赖在辛亥革命之后,如何秘密建立武装围剿援藏清军,以及援藏清军的悲惨结局。
不弄清这些大局,单按当下的军纪责难陈渠珍带115人东归,显然是不公平的。
上面我提出的问题太多,简单回答如下:
当时清军内部攻杀不止,达赖的地方军队分割围剿川军,最后将川军全部打败,散兵们被迫缴械回川,清廷覆灭,西藏从此内乱40年。
顺便记一下第十三世达赖的封号。封号很长,读得人一口气差点接不上来,叫阿旺罗桑土登嘉措鸠差旺觉却勒南巴甲哇巴桑布,简称土登嘉措。
那么,陈渠珍带领他的部队先期回到内地,是不是有先见之明?川军援藏的失败,并不是因为他开了小差。
多么艰难!
陈著中多次提到的驻藏大臣联豫,川军统领钟颖,左参赞罗长裿,四川总督赵尔丰,都在《天朝筹藏录》里有充分叙述。
川军与驻藏大臣的矛盾,川军内部的勾斗,辛亥革命爆发,清廷被推翻,这些因素直接导致援藏川军有机会被达赖的军队报复性清算。即便在陈渠珍东归途中,即便在陈渠珍回到湘西保靖,发生在西藏的一桩谋杀案仍然使陈渠珍身陷囹圄。我们从中就可以看出,驻藏清军一直是一盘散沙。
陈著写道,甘肃督抚赵惟熙接到陈渠珍司书周逊指控,说陈渠珍派人杀死了左参赞罗长裿,陈来到兰州会馆与周逊质对,痛数周逊诬妄好人,最后,周逊只得回说,是自己旅费用完了,用这个办法求督抚给点盘缠,此事暂时搁置。
还是这个周孙,到京城找到了原驻藏大臣联豫,控告川军统帅钟颖,又说罗长裿是钟颖派人杀的。联豫向来痛恨钟颖,通过私人关系求告袁世凯,钟颖于是下狱。钟颖指控杀死罗长裿的人,是陈渠珍手下司务长赵本立,陈对此应负责任。于是一纸传票到达湖南保靖,陈渠珍被押往北京,关押于陆军监狱。
联豫这回做了一个像样的男人。他来到庭审现场,对钟颖说,你既指赵本立是正凶,赵入藏,你为什么提拔他为营长呢?钟颖一时语塞。陈渠珍无罪释放,钟被判处死刑。《天朝筹藏录》在第688页写道:“波密川军还在钟颖的指使下,杀了左参赞罗长裿。”为陈渠珍一雪冤情。
(《天朝筹藏录》,车明怀 李学琴编著,西藏人民出版社1996年9月第一版,1996年9月第一次印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