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艇往事/孙国（九十一）
指导员李玉感到很沮丧。
自己从几百公里远的培训基地赶回家本来想干点夫妻之事，没有想到确碰到了妻子生理期，生理期什么也干不成。李玉埋怨妻子不告诉他，妻子说结婚这么多年我的生理期是几号你都不知道，可见你对我多么不关心，况且我也不知道你真的回来，我还以为你是在开玩笑。
大队组织干部到基地轮训，每期三个月，好长时间没有跟妻子过夫妻生活，他有点想就撒了个谎说自己战友孩子结婚他要回去参加婚礼，带队的领导就同意了。他没有说谎，他的战友孩子是要结婚但不是现在是下个月，他想等下个月训练班已经结束了，他可以堂而皇之再用这个理由跟大队领导请假。
干不成事。李玉感到有点烦躁，妻子高红就对他说，你别在我眼前晃了，晃的我有点眼晕，你到外面去转转吧。
他走下楼沿着花园转了两圈。猛然想起好长时间没有见老船长卢江了。想起老船长他内心涌起一阵甜蜜，老船长卢江是他的贵人，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没有老船长就没有他的现在。那年船在岛上坞修，正碰上海上刮风，他参加军校考试出不了岛，就在他绝望时，老船长请求大队指挥船冒着巨大危险把船从岛上驶了出来，使他没有耽误考试。
他决定到船长家聊会天。
船长家离他家里并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他推开门老船长卢江见他来了很是高兴，以前他们见面都聊船上的工作。前年船长卢江退休后他们见面就很少聊工作的事，只聊认识的战友的事。聊了一会儿，船长卢江说，刚好前几天机电长刘刚约我吃饭一直没倒出时间，你今天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机电长刘刚和李玉是一起上军校的战友，前两年由于他妻子有病申请转业了，工作安排的不错在税务局。船长卢江说，刘刚前些天电话里还问你呢。
李玉跟机电长刘刚很长时间没见面了，但隔三差五就打电话联系，关系一直很亲密。还没等李玉说话，卢江就打通了刘刚的电话说，中午我们一块儿聚一下，李玉回来了。
李玉和船长卢江赶到酒店时，刘刚已经来了，他又喊了两个以前在船上服役的退伍战友来了。时间还早，卢江船长说我们先打会扑克吧。船长卢江没有什么爱好，平时喜欢打打扑克打发时光。船长没有文化但打牌技术一流，他打牌记牌，谁家有什么牌他记的一清二楚，每年大队组织扑克比赛都拿第一名。
一个地方一个风俗，当地的风俗跟别处不一样，这里吃饭前都玩一种叫打石头的牌，输了就喝酒，往往菜还没有上来大家就都喝多了，大家征求老船长怎么玩，老船长说，李玉今天是客人，你说了算。李玉说，入乡随俗，我们就玩砸石头吧。
玩砸石头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全凭手气和运气，今天船长的手气不好，一直输，船长能喝酒，在船上干过的人都能喝点酒，海上潮气浓容易得风湿性关节炎，在船上为了避寒节假日星期天大队规定允许喝点酒。
老船长卢江一直输就一直喝酒，李玉见船长喝的不少了就对他说，船长不行咱们换个别的玩法别喝酒了。船长说，愿赌服输，我们不能坏了规矩，你们放心这点酒还不能把我怎么样，我总不能老是输，一会儿功夫我就转运了。
大家见船长卢江很高兴不想悖了他的面子就继续玩牌。就在大家玩的兴起时，乐极生悲，意外发生了。卢江船长在喝完一杯酒后，突然从椅子上倒了下去。
两眼发直，嘴角抽搐起来，口吐白沫。李玉在船上曾见过一个战士出现过这种情况，他们紧急把那个战士送到医院，医生告诉他是中风，由于抢救及时挽救了一条生命，但那个战士从此以后嘴角弯曲，行动不便了。
老船长卢江的这种情况同船上的那个战士情况一样，李玉和吓呆了的几个人立即把老船长送到医院，同李玉想的一样，船长卢江是脑中风了，医院紧急进行了抢救，当地医院技术力量一般，他们把卢江的病情稳定后走出来对李玉说，他深度中风加上喝了酒，他们能不能救治没有把握，省里这方面条件好，如果可能还是送省里治疗吧。
大家被这一突发情况吓呆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家说是不是征求一下船长的家属。老船长卢江出事后，她家属一直在哭，这个时间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玉说，现在不用征求了，我们几个做主就可以了，现在还是送到省里医院进行救治。这个点没有飞机，有飞机也不可能坐飞机了，连夜送到省会进行抢救。李玉跟医院里进行协调，医院派一辆救护车，车上配备了最好的医生，一边抢救治疗一边送医院，他刚才出去在走廊里已经跟在省会一个脑科专家联系了上了，专家也希望他们到省会治疗。这个脑科专家前些日子坐船进岛有事，在船上得到了李玉很好的招待，俩人成了好朋友。
事不易迟。时间就是金钱，但现在对他们来说时间就是生命。
李玉带着救护车是在夜里两点到达了省会医院，老船长卢江一直昏迷。情况很危机，医院立即进行手术，天亮时，医生疲惫地从手术台上下来告诉等待的李玉等人，老船长得亏送来了，如果再晚一个小时华佗也救不了他，手术虽然做了，生命没有危险但能不能醒过来，有多大的后遗症谁也说不清楚，就看他的造化了。
李玉带着船跑完班船还没有靠上码头，一个领导打电话告诉他，大队确定后备干部他差一点被拿下。
李玉在船上干部中算得是任职时间比较长的一个，加之最近又参加了部队组织的干部预提轮训，按理说后备干部是顺理成章的事，之所以在确定时有人提出不同意见，是因为老船长出事后，他女儿把他们一起告了。
虽然不是正课喝酒，但喝酒出事了，在部队影响很坏。老船长虽然做了手术，一时半刻醒不来，他就回部队参加干部轮训了，他回船前和其他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把老船长做手术的费用给结了，出现这种事情大家都没有想到，但事情发生了，大家也不能逃避，毕竟船长出事病和他们一起喝酒有关系。他们没有制止船长喝酒都有责任，他拿了大头其他人也力所能及地出了点钱把做手术的费用交了。
他回部队到医院去看船长时，老船长卢江已经醒了，但不能说话，行走不了，下一步主要是康复训练。他们几个都有工作不可能天天在医院照顾老船长，康复得有一个过程，费用比较大，他女儿就把这件事情告到法院，让他们赔偿他父亲康复的费用。
在确定后备会上，面对大家不同意见，大队长说，这件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一棒子把这个干部打死断了后路，万一不是那么回事，我们就成了罪人，这样把他放在后备最后一名，这样既给他一个希望，也给大家一个交代。大队长这样一说，大家就不好说什么了，就把他的后备留下来，但放在最后一名。
每年后备干部只提一两个，他排在十几名显然没有任何意义。他打电话给妻子，妻子说，我们长期两地分居也不是一个事，能当一辈子兵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早晚都得转业，晚转业不如早转业，趁现在年轻许多单位还愿意要，再住几年到岁数大了，到地方再找单位都不好找，你转业吧。
李玉想了一下妻子说的也对，有一次大队长坐船进岛，他把想转业这个想法跟大队长说了一下，大队长很爱才，他非常欣赏李玉的才气。李玉经常有理论文章在军区报刊上发表。本来早就想把他调到机关，但现上面提拔干部要有基层经历，为了他的前途能够走的更远一些，他才忍痛割爱把他放在船上历练。他对李玉说，再等等也许就有机会。
李玉知道大队长一直很欣赏自己，上次能进后备也是大队长在会上为自己说了话，他虽然知道大队长是在安慰自己，但仍然很真诚地对大队说，大队长，谢谢这么多年对我的关照。
大队长之所以这样安慰李玉，是他自己有过很深的体会，那年他也是面临提拔时，不想船上一个战士出事了，他也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了牵连，他也感到没有指望时，没有想到一个意外情况改变了他的命运，海上发生风暴，在大风暴中他带领着船出海抢险，在大风浪中他们救了十几个人，船一下子就出名了，也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很大，他被破格提拔了。
他经常对部下说，谁也不知道下一分钟将要发生的事情。这句话是他从苏联一本书上看到的，他觉得说的很对。
李玉提拔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命令下来时他正带着船在海上执行任务。大队一个领导打电话告诉他提拔了，他以为是在做梦，他使劲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一阵钻心的痛疼电流一般传遍全身，他知道这不是在做梦。
大队要提拔一名副营职股长前些日子就传遍了大队，但他知道这和他没有关系，他排在最后一名后备里。这个领导告诉他其他几个同志之所以没提，是按照条件他们都欠缺些条件。
李玉从船上下来到大队报到的那一天，他坐车到另一座城市里去年看老船长卢江，半年前老船长卢江来到这个康复中心，这里的条件很好，康复中心费用很高，是过去老船长卢江在位时曾经帮助过的一个老兵给解决的费用。那个老兵家里起火把房子烧了，老船长卢江掏出了两个月的工资帮助他们家解决了燃眉之急，后来这个战士退伍后，利用当地的海产品资源办起了一家海产口公司，公司生意越做越大，老船长出事后，他出钱联系了这家康复中心，费用全部由他出。
老船长卢江在人的搀扶下能行走，但说话仍然不清楚，但精神状态不错。李玉问了一下船长的病况后，李玉把自己提拔的事告诉了老船长。看得出老船长很高兴。李玉说，船长我要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今天。
提拔后他到大队长办公室去看望大队长，大队长告诉他，这次之所以提拔了他，还有一个主要原因是老艇长写了一封信，信中他讲他中风和喝酒没有直接关系，中风后你们救了他，这样你的性质就变了，成了见义勇为的人了。船长找专家给他开了证明。从大队长办公室出来，李玉才明白前些日子船长把他们几个人的赔偿退回来的原因，他感到鼻子发酸有点想哭。
船长卢江招了招手，工作人员拿过纸笔，船长写下了好好干的纸条递给他。
李玉从康复中心出来，感觉脸上粘粘的，他抹了一下脸，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脸上曾流过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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