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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珍原创 第1688篇
没有任何铺垫,没有任何前期的介绍,更没有要求我采写什么,只是田恪宗一声“喝茶”的吆喝,2024 年7月19日,一个高温40度上的天气,我舍得走出空调房间,走进暴热的阳光下。
出租车弯来绕去,终于在满觉陇四眼井狭窄得无法交汇的山道一隅停了下来。
穿过一个满是碎石子和枯叶的小操场,走上几级粗拙的石台阶,打开一扇有些破败的旧木门,眼前竟是一个茶的世界。
徜徉于精心打理修整过的老茶蓬间,蓦然看见一方旧石碑,上书“许府界”。有点恍惚:莫非自己一不小心闯入了许次纾家的茶园?这果真是明代许次纾著《茶疏》的茶园吗……
喝过她做的绿茶、红茶经及冷萃茶之后,我不由得感慨:真正的美好,永远深藏于寻常巷陌;真正的高手,往往就在民间。
明明可以靠颜值活得很滋润,偏偏要靠才华证明自己的人生。说的就是这位叫陈嘉其的同学。
那时,她正在为客人泡茶。
烫壶、投茶、温杯、高冲、低泡、出汤、公道杯分茶、敬茶、闻香、品茶……
一招一式,淡定从容,娴熟、温婉、优雅,清澈如水,柔情似水。
比我看过所有的茶艺比赛或茶道表演更轻松自如,更生活化。
这就是杭州人喝茶必须的仪式感,也是杭州人讲究的生活范儿。
一件素色的真丝连衣裙,穿在嘉其身上就是一件国风味十足的茶服。
这位00后少女,二十刚出头。言谈举止,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少有的沉静内敛、温润敦厚、大方得体,见不到半点装腔作势。她不卖弄,不故弄玄虚故作高深,待人接物的那种温度,就像一盏茶,正好可口。
她浅浅的笑,柔柔的话语,举手投足,不徐不疾,恰似她手尖间流动的茶汤,清澈透亮。
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茶人气质,很搭西湖龙井。
嘉其果然有茶艺师证书!
当然,一个漂亮女孩以茶艺师的身份亮相,是蛮难让我眼前一亮的,毕竟,我也算是一个阅茶人无数的老记。
但当我听说我杯中的绿茶、红茶都出自她的巧手手作时,我开始不淡定了。
观摩过许多场大大小小的炒茶比赛,很少看到40岁以下的参赛选手,女性就更少了,像嘉其这个年纪的女孩做炒茶工的,那是凤毛麟角。
见过手工炒茶的人都知道,炒茶太难、太辛苦了!
西湖龙井的炒制,除去前期的采摘、萎凋和后期的分筛、归堆、收灰等工序,光是从开锅杀青到辉锅,就需要用到抖、搭、搨、捺、甩、抓、推、扣、压、磨等诸多手法。手势连贯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令人叹为观止。
炒一斤干茶至少需6~8小时。炒茶人的双手须长时间在至少90度以上的高温中不停地运用各种手法,循环往复5000多个来回。茶不离锅,手不离茶。
炒茶工艺的繁琐、复杂、费工夫,考验的不止是双手,更是智慧、毅力、技艺和匠心的凝结。
一杯上好的西湖龙井茶,三分看茶青,七分看炒功。
手工制作的茶,紧实、醇厚、香气高、茶味浓郁、耐泡,加上炒茶人的感情、耐心、温度,最能还原龙井茶传统的形态和滋味。
但手工炒茶,是一种无法精准量化、制定指标的纯手工工艺,高深如武林秘籍。除了需要名师指点,更需要自己坚持不懈地反复练习、感悟,用心、用情。
嘉其师从西湖龙井国家级非遗传承人吴国雄。她牢记老师的训诫,以保持正宗西湖龙井至臻至纯的品质为首要,非原产地不选、非原生态不选……绝不允许弄虚作假搞花样。真,在一切技艺之上。
问嘉其为何偏偏选择这个苦行业,她反问:苦吗?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爱而不觉得苦?而她的这份爱,和她的出生地无关,和父辈或者祖辈也无关。她对茶的热爱仿佛是一直潜伏在她心底的一片深情,有一天,在西湖边上,忽然就被唤醒了。
在满觉陇四眼井,一个无名的坡地上,她仿佛回到了自己前世的家园。
她建立了自己的茶叶基地,一间古法制茶坊,一个群体种茶园。
她别出心裁地为自己的茶品牌取名为:贤者湖龙井。
也许,不少土生土长的杭州人都未必知道,西湖还有一个名字叫贤者湖。据说是宋人所名,为了纪念李泌、白居易、苏轼等贤牧守对西湖的治理功德。
如今,嘉其在那儿种茶、采茶、炒茶、泡茶,拜师学艺,不断精进。在拿到了多本证书之后,今年秋,她还将去茶学院读本科。她觉得,茶,不仅是一种技艺,一门学科,更是一种文化,一种信仰。
了解越多,我对她从感觉美好,心生喜欢,不知不觉地有了一种尊敬。因为,她已不再只是第一眼美女,我看得见她内心的光辉,闻得到她灵魂的香气。
喝着陈嘉其做的茶,遥想当年,许次纾在这个地方著《茶疏》。
无论是写作还是制茶,都是一种寂寞的劳动,需要沉静专注,殚精竭虑,滤尽一切杂念,来不得半点心浮气躁。
曾经在一次采访茶人时,听一位茶人说,做茶,让女人走开。
我很是不服:是因为劳动强度太大,女人吃不消吗?
他说,不完全是。更多的是因为女人不专心,还有最重要的是茶闻不得女人身上那些护手霜、香水味、脂粉气……
果然,炒茶女孩陈嘉其铅华洗尽,珠玑不御。清新脱俗,干净无染,如刚刚初绽的春茶。
她好看,不仅仅是因为年轻清纯,更是因为干净。
我认为,干净是美的最高境界,也是美的底线。
诵读:和睦 朗诵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