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是中国历史上最为重要的一年,攸县也不例外。我那时才12岁,亲身经历了攸县县城解放前后发生的一些事情,现给大家讲讲当时的“时闻”。1949年,国民党白崇禧的6603、6604、6605部队先后来到攸县县城。那一队队的人马,那明晃晃的枪炮,吓得人们胆战心惊。尤其是那一辆辆军用汽车,从西门下开进来,那轰隆隆的马达声、刺耳的喇叭声、兵痞们的叫骂声交织住一起,把整个县城搅得是乌烟瘴气,民怨沸腾。那时攸县县城的街道还十分狭窄,刚好够一辆汽车通过。街面地上铺的是青石板,一块一块横着铺就,光滑油亮,如同经过岁月之手的摩挲,泛出时光的包浆。两边有排水沟,也是青石板铺就,不过是竖着铺的。但是载着辎重的汽车一过,就把街面的青石板都压坏了,排水沟也压坏了不少,造成排水不畅,污水横流、臭不可闻。白崇禧6603部队驻扎攸县县城,我在陈家台后面苎麻地边池塘洗冷水澡。这时突然来了两个国民党兵,抬着一个担架,担架上面躺着一个伤兵的“尸体”。他们把担架放下后,就在苎麻地上挖了一个大坑,有半人深,然后把那个“尸体”丢进坑里准备埋了。正在这时,我看见那个“尸体”突然动了一下,我就对他们说:这个人还在动,可能还是活的,不能埋了。其中一个老兵说,这个人是捣乱分子,在医务室大吵大闹,被其他人打了一顿就老实了,没吭声了。再说现在我们也没有药品给他治疗,反正他也就是等死,再等下去,更无人管他,还不如现在把他埋了,省得死了没人埋,曝尸荒野。这两个国民党兵于是继续铲土,把那个伤兵给活活埋了。不久,又有4个人陆续抬来两具还在动弹的“尸体”来这里掩埋。我看见国民党兵如此草菅人命,不顾袍泽之情,心中震惊不已,十分害怕他们,于是拔腿就跑,跌跌撞撞跑回了家,把今天看到的事情告诉了他们。父母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活埋“尸体”的事情,吓得不行,反复叮嘱我不要到外面乱讲,以免被这些丧失人性的兵痞听了杀人灭口。得知国民党部队大溃败、解放军大追击,并且随时即将攻城的消息,我父亲(李楚珍)将我(李崇善)和母亲(刘德贵)藏在八仙桌下,桌子上盖了两床被子,防止大炮、枪子等流弹伤人。大家都听说了共产党、解放军纪律严明,不会伤害老百姓,于是很多人家和我们家一样,没有出现像“走日本”那样全城大逃亡的情况,而是选择继续躲在自己家里,静观其变。幸好城里守城的国民党军觉得不是解放军的对手,于是就弃城而逃,攸县县城才得以和平解放。否则,真要发生攻城战,就凭这张八仙桌和两床被子,灾难绝对是无法避免的。国民党不甘心失败,白崇禧部队派飞机天天来骚扰,不是扔炸弹就是扔传单。有一天,国民党的飞机向东门牛脑下扔炸弹。据说林彪住在东门牛脑下河对岸白茅洲的向家祠堂里。白崇禧与林彪是生死对头,他打不过林彪,被林彪从东北打到湖南,一直追着打,被打得节节败退。他恼羞成怒,于是就想派飞机把林彪炸死。炸弹没有命中河对岸的向家祠堂目标,而是扔在河这边的牛脑下,把伞铺里的老板给炸死了。飞机一走,我和许多市民蜂拥而至赶去看热闹。死者被炸得躯体四裂,血肉模糊,血腥恐怖。他儿子与我是同学,我同学悲痛欲绝,神情呆滞。还是周围邻居帮忙把他父亲的碎裂尸体收拢起来的。国民党撤退时,到胡松山店里买了两桶煤油,准备把西门下浮桥烧了。解放军及时赶到守桥,歼灭了烧桥的国民党士兵。然后征收老百姓的大门板子,由居民组长派人收拢,门板子上用墨笔写下名字,铺在浮桥上,事后各家各户自己找回。但是国民党军不甘失败,继续派飞机炸桥。解放军则架起机关枪对空射击,迫使敌机无法精准实施低空轰炸,炮弹落在河里,只是在江面上掀起一阵阵滔天巨浪,而浮桥始终没有受到一点损坏。此浮桥确保了南北交通顺畅,保证解放军部队源源不断地南下追击,以及弹药粮草补给的及时跟进。解放军进城后,分街区驻扎在居民家里。我们家驻扎了一个班的解放军战士,许成生队长腰里别着一把德国造手枪。他们纪律严明,真的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把卫生搞得干干净净,经常帮我们挑水,把水缸灌得满满的。许队长还经常教我识字,给我讲共产党、解放军的政策。我似懂非懂地听着,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这不由得让我想起1944年日本人驻扎在我家的情景。1944年,我家还住过一个日本军官。那个日本军官开始还好,只是要我们家给他烧洗澡、洗脸的热水。虽然叽哩哇啦说的日本话听不懂,但是比划手势加猜测,也多少明白一些。另外时不时的还要我们给他做饭、烤肉、烤鳝鱼什么的。就这样相处了几个月,彼此也相安无事。可是有一天,那个日本军官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拔出军刀要将我父亲杀了,刀架在我父亲的脖子上,我父亲吓得大声吼叫。我发现不对劲,也从楼上叽里咕噜滚了下来。那时,我父亲是一个年近七十手无缚鸡之力的私塾老先生,而我则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我父亲六十岁生的我),两个人根本没有一丁点的还手之力,父子俩只有拼命磕头求饶,终于使那个日本军官放下屠刀,放过了我们。过了几天,驻扎在我家的日本军官及驻扎在原攸县师范内的日本兵,都没有再回来了,据说,这些日本兵是抽调增援茶陵去了,但是被全部歼灭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原来这个日本军官可能是有预感回不来了,于是就想过河拆桥,把我们都屠杀干净。1949年9月中旬,县城解放军部队突然开拔了,不知去向。几天后又回来了,据说是到广寒寨剿匪去了,那里是土匪头子邓戈的老巢。据统计:这次共俘敌430余人,缴获枪支364支。在解放军部队离开县城的时候,有些地主反动派就造谣说:“国民党白崇禧部队又要打回来了,解放军见势不妙就逃跑了。”结果是,解放军去剿匪了,而且是大获全胜!狠狠地打了地主反动派的脸,让谣言不攻自破。解放军部队回来后,在体育场开庆功会,晚上点了大气灯,有一两千人,解放军55军文工团演出,部队坐在中间,周围全是看戏的老百姓,开头是大合唱,后来演了“刘胡兰”、“七一河”等节目,当演到国民党屠杀刘胡兰和老百姓时,放的是真枪实弹,啪啪声,枪声和硝烟味,就像真的现场一样。另外还演了腰鼓、二人转等其它节目,这些都是东北战士带来的文艺节目。大家欢天喜地,庆祝攸县解放,庆祝解放军又打了大胜仗。体育场门口,当时有一座牌坊。底座是青砖砌的,有三个弧形拱门。上面是麻石的,与其它牌坊形式差不多。在中间砖墩上,贴了攸县解放之后攸县解放军军政府发布的第一张布告。布告白纸黑字,是印刷的,有40×60大小,竖排书写,右边是“布告”两个大字,正体的内容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以及安民告示之类的。落款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令朱德。有深受国民党洗脑的市民,看到布告后,居然敢用手指指点点地说:“这个人就是以前我们常说的杀猪(暗指朱德)褪毛(暗指毛泽东)中的猪”。当时革命形势复杂,反动势力不小,经常有人出来搞破坏。新政府第一次在体育场开公审大会,县长来克安宣布龙某某(大桥人)、朱某某(柏市人)死刑,立即执行,随即就在旁边的公园里将二人枪毙,看的时候人山人海。龙某某是“抗阻公粮罪”,当时台上画了他的漫画,内容是:当有群众挑着稻谷从桥上走过,准备向乡政府去交公粮时,龙某某站在桥头阻拦,摇着手对群众说:“不要交!不要交!”朱某某则是“反革命罪”,具体是什么罪行不记得了。时光已经过去了75年,我也从一个不懂事的小孩童成为了一个88岁的耄耋老人。在这个举国欢庆的国庆节期间,我还在儿孙们的陪护下到深圳去游玩了,看到了祖国日新月异的发展变化。回来又到攸州公园看了盛大的文艺表演,闻到了广场上那诱人的美食飘香,可惜我啃不动了。我是从解放前过来的人,经历过民国时期、日占时期、以及新中国时期,看见很多事情,1949年攸县县城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攸县县城如今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以说现在是我们中国历史上最好的时期。庆祝新中国成立75周年,我从心里感到高兴。祝愿祖国继续繁荣昌盛,走上富强,人民的生活也越来越好。
来源:攸州文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