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雪峰,男,1968年6月生,湖北荆门人,法学博士 ,武汉大学社会学院院长,武汉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华中科技大学特聘教授,是"华中乡土派"的代表人物之一。
经济观察报:2001年您提出了“农村是中国现代化的稳定器与蓄水池”。现在这个说法非常流行,它是如何被社会接受和认可的?贺雪峰:“稳定器”和“蓄水池”,是2001年我思考“农村在现代化过程中究竟起什么作用”这个问题时提出的说法。后来学界和中央都开始强调“稳定器”和“蓄水池”。这是因为,农村作为中国现代化的稳定器和蓄水池本身就是事实。十八大提四化同步,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同步发展。但四化同步是不可能的,农民进城,土地出让,资本接手,大规模农业兴起,这不可持续。如果让大户经营和农业公司经营农业和土地,农民可能10年、20年都无法再收回自己的土地,后果不堪设想。农民和土地非常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农民进了城,暂时放弃经营土地,短期流转土地,而农民试探进城,并不一定会长期定居,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退回农村,重新拿回土地经营。举个例子,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时,沿海外向型企业经营困难,农民工大规模失业。一个人失业等于全家挨饿,2100万人失业就是2100万个家庭挨饿,那这个社会还能稳定吗?记得当时我在贵州做调研,我就用这个问题问村里的老农民。他说,“这有什么关系啊?失业之后再回来,无非是家里多双筷子嘛!打工赚钱多的时候,打麻将大一点,不赚钱的时候,打麻将小一点!”。所以,乡村振兴不是将农村建设得比城市更好,而是保留和完善农村基础条件和土地制度优势,使进城失败的农民仍可以返乡。目前,地方政府往往容易把这个战略问题理解为几个简单的战术动作,以为搞个乡村美化工程、发展几个乡村旅游项目,似乎就实现了乡村振兴,这是要不得的。乡村振兴是一项长期战略,不能简化为短期的战术,我们要有长期的耐心。经济观察报:国家最近也重新修订和颁布了《土地管理法实施条例》,您认为农村土地制度的改革方向是什么?贺雪峰:我持的观点是,不能把宅基地财产化,也不能把宅基地放进市场交易买卖。农村宅基地是农民用于建造住宅的集体建设用地,它不能自由流通、自由交易。目前,对农村宅基地有很多误会,农村宅基地被寄托了巨大的虚妄的财富想象,好像农村宅基地可以创造出神秘的价值,通过拆农民房子和将农民宅基地复垦为耕地,就可以获得乡村振兴、农民城市化的无尽资源,这不是普遍的情况。普遍的情况是,宅基地无法直接兑换成农民的收入。中国绝大多数地区,宅基地就是一块荒地,将宅基地复垦为耕地,即使复垦出来的耕地是肥沃的土地,年产值不超过3000元,年租金也就500元,这显然没有多少含金量。中国绝大多数的宅基地集中在并无区位优势的中西部农村,根本无法变成真金白银。经济观察报:在您看来,乡村的基层干部主体性发生了一些什么变化?贺雪峰:我到农村去调研时发现,基层非常忙。他们在忙什么呢?很多基层干部是忙着处理上级交代的各项指标任务。不仅如此,基层还要留下各种痕迹、材料、表格,这是最忙的事。现在村干部几乎每天都要填报各种不知为何要填的表格,应对各种各样来自上级的检查。取消农业税,资源下乡后,就有了规范下乡、监督下乡。取消农业税后,国家开始向农村转移资源,资源如何转移,流程如何,效率如何,损耗如何,效果如何等等,就成了问题。为了解决问题,就制定标准,一个标准不够再加一个,结果程序越搞越繁琐。上级不仅要检查监督,还要考评排榜,看你排前三还是后三,得红榜还是黑榜。权力、监控跟着资源走。资源下乡还要经过不同部门,不同部门的不同考核也要对应,上级主管部门越变越多,百分制已经不够了,就搞千分制考核。上级检查时,基层干部得按照上级标准来办。越来越精致的制度,越来越现代的技术,越来越严格的考核,本来是要推动基层工作更加有效,现在却似乎变成基层工作的困扰。国家资源下基层后,基层迎接上级的审查,反而没有时间去了解农民的诉求和需求。当前阶段基层工作繁复不可持续,说明各个层级上收权力到了一个阶段的上限,应当适度解决权力下放的问题。回到前面的讨论,我认为,大规模资源下乡是带动基层权力上收的直接原因。因此,推动权力下放应当从调整资源输入方式入手,比如,增加对基层的一般性转移支付比例,以及改变资源下乡监督规则等,强化事后监督,赋予基层一定的资源支配空间。这是一项综合性改革,需要慢慢探索。摘自经济观察报2021年12月31日文章《贺雪峰:进城与返乡,农民应有弹性空间》一群人,一辈子,一件事
#淮安乡村振兴研习社#
淮安乡村振兴研习社是民间自发乡村振兴学习交流平台,倡导百家争鸣、各抒己见,任何人观点不代表研习社观点,所有人对自己的观点负责。
欢迎有志于乡村振兴的伙伴加入!
联系电话:13952347838(微信) 吴先生
淮安乡村振兴研习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