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征文选刊|胡天宝 :村小的意象与回望

文摘   文学   2024-07-09 00:00   安徽  




村小的意象与回望

芜湖  胡天宝

小学母校新校址落成,邀了曾经从这所学校考出去的历届校友参加。
市里同学曾约定去看看曾经的小学,遗憾一直未能成行。每次回老家,由于与村小要拐一个很大的弯,绕行一段路,便与村小匆匆擦肩而过。

心有母校的人,会多一份柔情牵挂,日月经年,涌动于心。日子越近,心头整日缠绕的是村小的影子,越拉越绵长。

典礼朴素而隆重。许多久违的同学,高几届的矮几级的,从小都是家门口人,彼此并不陌生。我们拍着肩,长吁彼此鬓角华发早生,短叹子女家业成否,这一吁一叹,时光就如校园里那座老钟敲打的铃声,慢慢流逝了。见到几位教过我们老师,依稀还能叫出我们的名字,说出我们在校时的往事,恍如昨日。问及其他未到的老师,得知能来的都来了,不能来的,已经永远来不了了。大家不胜唏嘘。中午小聚后,趁着酒意的兴奋,有人提出到老校区看看,有的同学迫不及待地先蹭豪车过去了。老校区路不远,走过去就半个钟头,我们几位索性散步过去。

明媚的初秋,阳光正好,那条熟悉的蜿蜒小路已变成一米多宽的水泥路。路上遇到了许多去小学旧址的,因为每个人都有一个小学情结。曾经路边的那颗桑葚树已经不见了踪影,放学后我们爬上树摘一把桑葚,吃得嘴巴乌紫乌紫的,互相笑着对方。那口池塘还是那口池塘,只不过看上去水面窄了许多,是水塘瘦了,还是我们见的大江大湖多了的缘故。我们在水塘里游过泳,摸过虾,打过水战。曾经隔壁班一个男生偷偷下塘去戏水,后来人们再也没有上来。水面上,稀稀落落的几只野鸟在泅水,它们是我们小时候看到的野鸟的后裔吧!小小的灰掌划出的涟漪生出让人些许温暖的回忆。

荒凉的校园,破败的大门,疯长的野草,教室门窗不见。人们伸出头,望一眼曾经自己的教室,曾经的座位已无踪影,拍个照,合个影,留下一声叹息,摇摇头走了。校园的破败超出了想象。其实,大家早就想到母校旧址今日的景象,因为新校区易地重建了,来看母校就是个念想而已。

我上学是在上世纪六零年代末,那是一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但富足的是,每个家庭都养有三五个子女,父母们成天在生产队田间集体辛勤劳作,一年的收成也维持不了一家人温饱。上学成了一种奢望。稍大一点的孩子为生产队去放牛,勉强挣一点可怜的工分补贴家用,稍小一点的在家牧鹅喂猪,兼照看更小的弟妹。我的父亲早年上过几个月家族私塾,识得几个字,在农村来讲已经算得上有文化的人,加之他曾在建国前当过兵,到过一些地方,过年时县人武部每年都慰问,算是见过世面的,便和我母亲一商量到小学给我报名上学,还给我买了黄帆布书包,见别的同学投来羡慕的眼光,心里是无比优越。

孩提时代的许多记忆都随着时光的老去渐渐忘却,但小学时光却躲藏在记忆的深处,偶尔在梦境中掠过,很多情节却能够在回忆中一一明朗起来。七八岁的时光骑在牛背上去放牛,特别羡慕村里从小一起光腚的玩伴,一个个背着书包去上学的时光。后来及至自己去上学了,又羡慕起放牛的自在时光。当我们背着书包去上学时,他们骑着牛去二三里远的石板湖放牧,下午放学后,经常能远远的看到一队牛群慢悠悠地走来。牛娃们双腿夹着肚子吃的滚圆水牛,顺手扯下一根柳树枝,简单两下制成柳笛,一路牧歌声声,也是让我们读书郎羡慕不已。

我的小学分两个阶段,低年级在临近村子的大队队屋的临时教学点上的,高年级则换到了村部小学。村小是建国后拆了附近王家祠堂易地修建的,显然比大队部教学点规模大多了,但也没有围墙,只有两排十多间教室五个年级的的学校。

家离学校一里路左右,每天,走过一段泥泞的弯弯曲曲的乡间田埂,去往大队队部临时教学点。那个时期的乡村条件差,学校虽是砖墙瓦房,有些墙壁随着岁月的风雨,砖块已经剥落,青瓦也已经碎了多处,站在教室里透过青瓦的缝隙能看到天上飘过的云朵,几缕阳光把教室照的透亮,地面是凹凸不平的泥土地。教室的桌子是用水泥板和砖块做成的,凳子是几块砖石垒砌而成的,把我们细嫩的屁股磨出了厚厚的老茧。

只记得老师姓陶,具体叫什么我们似乎没有人知道,一个人教两个年级,既教语文又教算术,人是特别好。最记得有一次下雨,水把田埂冲毁了一两米长的缺口,陶老师知道后,立即跑过来,把我们一个个背过去。有一次一个午后的下午下大雨,忽然外面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大队部房屋由于年久失修,雨水顺着碎瓦的缝隙飘洒进教室来了。我们一个个吓得不知所措,有的女生因为害怕哭了起来,陶老师安慰我们不要害怕,正好有一只大船,前一些天在维修,正好反扣架在另一房间里。陶老师立即让我们躲到船下面,而他自己把我们几个小的护在身下,给我们每一个学生带来了无比的安全感。

村小条件好了些,但离家却远了些。教室的窗户依然没有玻璃,冬季来了,雪花飘进了教室,我们身上冻得发抖,两双小手再怎么搓,也抵御不了严寒在我们手上留下的痕迹,冻得使我们无法握笔写作业。给一双小手留下最深印记得,是至今还隐约留下冻疮的痕迹。学校只好用废弃的塑料布纸一块一块蒙了窗户,四周用小图钉钉上。学校的操场是泥土地。操场上,有一副柱子有些倾斜的缺了篮网的篮球架,还有两幅水泥乒乓球台子。那是我们下课后最先抢占的。我们也渐渐长大了了些,懂得的知识丰富些,心里对外面的世界的向往更强烈些。我们学会了画画、唱歌、打球,这些是原来的教学点不敢奢望的。

我想没有人愿意经历寒冬,但它经常越过大江不请自来。我们曾在校长的暗示下学会了给教我们语文的老师写大字报,其实语文老师待我很好,上大学后得知语文老师早早就去世了,我常常自责。我们学会了去公社舞台表演跳忠字舞。我们加入了红小兵,肩扛着自制的红缨枪,能把自己的亲人当作“阶级敌人”批斗。自然的寒冷,我们没条件添置棉袄棉裤,也许我们搓搓手,跺跺脚,身上会有些暖意,但人心的寒冷,却使我多少年落下心病,怎么也温暖不起来。

我们虽然没有学到多少知识,当也增长了许多见识,这是在后来的生活中不曾有过。我们学会了割大捆大捆的野草给生产队送绿肥。我们学会了灭钉螺。有天晚上,在学校操场上我们观看了新中国第一部疫情题材经典国产黑白电影之《枯木逢春》,讲的是南方农村广大人民在毛主席的领导下,消灭血吸虫病的故事。我们在课堂上语文老师教我们学习了毛主席他老人家著名的七律二首《送瘟神》“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天连五岭银锄落,地动三河铁臂摇,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使我们进一步加深了对血吸虫病危害的认识。

学校临近的石板湖虽风景优美,但优美却滋生着灾难,这里河湾水草特多,一向是钉螺生长的重灾区,也是血吸虫病的高发区。圩区居民生产生活离不开水,人们在湖边草甸上放牛牧羊,在河湾湖汊里捕鱼捞虾,血吸虫病也成为他们千百年来逃不开的噩梦。血吸虫病像“瘟神”,儿童得病影响发育;妇女得病多不生育;青壮年感染此病丧失劳动能力。人越来越瘦,肚子却越鼓越大。我小时候经常跟随二哥去湖里捕鱼,他常常用一张很大,我们当地称之为虾拖的鱼网捕鱼,每天要收获十几斤鱼虾,好的鱼拿到集市上去买,看相差的留下来自己家吃。不幸的是二哥和村里许多人染上了这种病,好在是上级医疗队来到村里,免费治疗,使许多人身体得到康复。上级号召杀灭吸血虫的寄生的钉螺。我们小同学也投入到灭钉螺的活动中。一天,老师带着我们排着队,没人随身带了一个小瓶子,步行去石板湖捡钉螺,老师教我们区别普通螺蛳和钉螺,一再叮嘱,发现钉螺,千万不要用手碰它,否则会传播血吸虫病毒。螺钉生活在较深的水中和浅水处,遍布整个湖区,主要以湖底生长的硅藻和泥中的碎屑为食。我们佩戴手套,拿着从家里带来的筷子,使用手工的方式逐个捕捉小钉螺,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每个人都收获了满满一瓶的钉螺,交给老师后集中处理。

小学时光隽刻在我记忆里最初的意象,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后来我们毕业了,走了,回头望一眼,老师们站在河塘对岸的校门口,向我们挥手,送行,那是人生的第一次诀别,我们也挥一挥手,扭头远行。后来我们上了中学,又上了大学,常常站在学校山顶最高处,回望远方,一队南飞候鸟煽动着悠扬的翅膀,消失在我泪眼模糊的方向。

每个人都有自己关于小学母校的记忆镜像,我的小学母校虽然不是最好的,但在我的心里,它却是最重的,时时让我回望。


校对:陈晔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胡天宝 安徽芜湖人,1986年毕业于安徽师范大学,芜湖一中退休高级教师,曾受聘安徽师范大学专业学位硕士研究生导师。有散文、诗歌等数十篇散见于《安徽青年报》、《芜湖日报》、《大江晚报》等。著有《聚焦新课程》2007年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有文章选入《大江晚报》《镜湖新月》、《甘泉》《与新课程结结伴同行——著名中学“探索性”教师精彩透视》(红旗出版社)、《 沐浴古希腊文化的光辉 》安徽大学出版社 2010年5月出版等。《穆罕默德·阿里改革》人教社2013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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