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一杯酒（总第 0110 期）
入冬以后，金胖子又把大虾套餐里面，增加了一盆大骨冬瓜汤。莫淑娴也推出了农家酸菜小炒系列，既开胃，又营养，客人们赞不绝口，生意越来越好。金胖子跟莫淑娴合计了一下，决定再请一个人来店里端盘子、打杂，张嫂子负责结账、收银。
一晃三年过去，又到了暑假，儿子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楚城一中。金胖子在早餐店门口的广告牌上写下了“本店转让，愿租面谈”的字样，莫淑娴收拾好铺盖被褥，胖子将一应杂物装上拖拉机。这三年，金胖子积累了他人生的第一桶金，他跟老婆商量，秋季进楚城县城，给儿子陪读，同时进军餐饮业。太阳落山的时候，张老板两口子开着小车回来了，莫淑娴赶忙叫金胖子做大虾套餐，她也动手做了几个酸菜小炒，然后陪着张老板夫妇坐到餐桌前，金胖子把大虾套餐端上桌，四个人边吃边聊。
张老板问道，兄弟，你们这三年生意咋样？能保得住本吗？金胖子答道，承蒙张哥照顾，生意还不错，这三年赚了点小钱。张老板很惊讶，但他没有再问，当他吃了几个大虾，又品尝了酸菜小炒之后，便明白了，原来是大虾套餐和酸菜小炒这两大特色赚的钱。几瓶啤酒下肚，张老板说道，兄弟，你们秋季也要进楚城县城了吧！娃子初中毕业，秋季要上高中了，有啥打算？
金胖子答道，不瞒张哥，我们想去县城继续开个小吃店。莫淑娴接过话头，张大哥在城里经营了三年，这方面经验多，给我们指个路呗！张老板看了老婆一眼，喝了口大骨冬瓜汤说道，我和金兄弟也算是有缘分，既然弟妹问了，我有一个想法，说出来你们供你们参考。我和你嫂子这三年在城里租了两间门面房，做的还是早餐，没赚到多的钱，主要是中晚餐单调了，没有招牌菜。今天吃了兄弟做的大虾套餐，还有弟妹做的酸菜小炒，都是风味独特的农家菜，我想邀请你们合伙一起干，现有的门面也够用，证照齐全，亏赢均担，你们商量一下，明天给我答复。
金胖子看着老婆，没有说话，他的目光满是询问的意思。莫淑娴答道，张大哥，姐，我信得过你们，我和姐有缘，你们是我跟胖子的贵人，和你们在一起开饭店，我和胖子沾光了。孙霞搂着莫淑娴的肩膀，笑着说，妹妹，从今往后我们都是一家人，见外的话就不说了。金胖子把酒杯都斟满，来，我们喝个团结酒，明天就进城。
第二天一早，张老板夫妇开车来到苟家湾，金胖子跟莫淑娴已经在门前等着，上车就走。来到楚城县城，在美食广场，远远地看见“张家早吃”招牌，车到店门口停下，张老板说了声到了，先下车打开店门。进了店里，门面很宽敞，有六张餐桌，厨房在后面，室内有洗手间。店外的树荫下，安装活动帐篷，还可以摆三桌。吃午饭的时候，四个人商量决定，明天试营业。
一个星期后，大虾套餐和农家酸菜小炒火爆，中晚餐客满。张老板告诉金胖子，现在一天的营业额，超过了他去年同期一个星期的营业额。于是，将“张家早吃”改名“金胖子大虾”。同时，金胖子招徒传艺，培训大虾套餐及农家酸菜小炒的制作方法，采取股份制加盟连锁，在楚城县城增开了五家分店，均一炮而红。
这年腊月二十五，金胖子和张老板决定放假过年，总店和分店全部关门，明年正月初八开门营业。给工人们结算完工资，张老板的电话响了，他接完电话，脸色异常惊慌。金胖子忙问，张哥，出啥事了？张老板说，我老爹可能出事了。金胖子站起身说，走，我开车陪你去看看老人家。说话间，莫淑娴和孙霞也一起出了门，锁好店门，四人上了车。
张老板名叫张祖德，家住南河村，跟金胖子一个镇。张祖德是一根独苗，母亲生他时大出血，驾鹤西去，临终，母亲一只手拉着父亲，一只手搂着刚剪断脐带的张祖德，死不瞑目。父亲从那之后，又当爹来又当娘，含辛茹苦把张祖德抚养大，再未续弦。四年前，张祖德两口子进城跟儿子陪读，开了早餐店，父亲一人在家，张祖德不放心。
第二年，他在楚城北郊买了两间民房，把父亲安置在那儿住，他隔三差五地去看看，既方便又放心。半个月前，父亲血压高、头晕，张祖德去看他，他说想吃那七八斤重的大草鱼，张祖德说，我过天给你买一条送过来。
回到店里，生意太好，他忙忘了。过了五六天，他突然想起来老爹要吃草鱼的事，便去市场买了一条十一斤重的草鱼送过去，到了门口，张祖德看门锁着，他喊了半天，没人答应，估计老爹去散步了，他等不及，就把草鱼挂在门把手上，跟隔壁刘大爷说了声，便转身走了。
刚才刘大爷给张祖德打电话，说那条草鱼挂在门上都臭了，也没见你老爹拿进屋里吃。张祖德这才担心老爹出事了，金胖子一路开得急，到了门口，众人下车就闻到臭味。张祖德把那条臭鱼取下来，扔到垃圾桶里，拿出钥匙开了门，门一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让人窒息。张祖德进屋开灯，只见老爹躺在床前地上，手上的皮肉都被老鼠啃光了，身体已经开始腐烂。张祖德噗通跪倒在父亲的身边，嚎啕大哭。
金胖子拉起张祖德，口中劝导，张哥，老人家已走多日，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先料理后事，让老人家早点入土为安。张祖德止住哭声，通知亲朋好友，又给殡仪馆打了电话，把父亲火化了。然后，将父亲的骨灰送回老家，与母亲合葬在一起。
三年过去了，金胖子的儿子高中毕业，考取了武汉大学。而“金胖子大虾”也成了楚城名片，连锁大虾店发展到十一家，说日进斗金亦不为过。金胖子和张祖德都在城里的“江景别墅”买了房，又新换了奔驰越野车。
这天晚上，张祖德跟金胖子说，兄弟，我明天跟你嫂子回老家一趟，父亲满孝祭祀，顺便给父母立块碑，把墓地修葺一下，四周栽上柏树。金胖子一听，立马说道，张哥我陪你去吧！张祖德求之不得，也不客套。
四
第二天早上，张祖德两口子在前面，金胖子开车跟在后面，两车直奔南河村张家湾。之前请的施工队，早上六点都在那里等着，张祖德一到，便开始施工。砖、沙、水泥、碑都在镇上拉的，工人们做事实在，齐心协力十点多钟都搞好了。张祖德付了工钱，施工队就撤了。张祖德从父母的墓地回到村里，又将老房子卖给了邻居，八亩责任田也一并转包给邻居。
处理完这一切，张祖德开车离开这个生活了四十一年的山村。小车驶上村边的公路，他又停了下来，看着这熟悉的小山村，他和儿子的出生地：张家湾。曾经的一草一木，对他来说都是那么熟悉。而今天这个山村，却慢慢地变得陌生，记忆之中也渐渐模糊，以后，也许每年还会来一次，清明节来给父母上坟。他突然一阵悲伤，止不住泪流满面，他不知道是因为思念父母而悲伤，还是告别这个山村而悲伤，只是一种心痛，一种撕扯不断的心痛。
金胖子开车先走了，他要去看看他的爹妈，自从兄弟两口子把儿子接到广州去上学，就剩下爹妈在苟家湾了。他和莫淑娴已经商量好了，这次把爹妈接到城里去住。回到苟家湾，金胖子朝家里走去，大门半开着，还没进家门他就大声喊道，爹，妈，我回来了。进屋一看，爹妈正在吃面条。儿啊，你还没吃饭吧，妈给你做去。母亲放下手里的碗，扭身进了厨房。金胖子坐在饭桌边，跟他老爹拉起了家常。
没过多大一会儿，他老妈端来一大汤碗面条，还他给他煎了几个荷包蛋。
吃过饭，金胖子跟爹妈说了，接他们二老进城住，爹妈直接回绝了。他们说乡下习惯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有菜园，有山林，能养鸡鸭能喂猪，我们哪儿都不去，就住在苟家湾。金胖子没办法，只好随他们意。
他去狗剩家里坐了一会儿，狗剩两口子高兴地要杀鸡，留他吃晚饭，狗剩说好长时间没在一起喝酒了。胖子说看到你们就好，改天进城我请你们喝酒，我在城里买了房子，娃子考上了武汉大学，大虾店生意很好，以后回来也就少了，我那几亩地送给你种，别荒了就好。另外有一事拜托，早晚帮我照看一下爹妈，有事给我打电话。要继续下龙虾，还要收购龙虾，总之越多越好。每天让班车带货，我派人在楚城车站接货，按县城最高价给你结账。
金胖子从狗剩家里出来，打开车后备箱，搬下来两箱酒，两条烟，还有两箱核桃露。他跟狗剩两口子挥挥手，开车走了。回到家门口，他进屋给爹妈留下两万块钱，让爹妈想吃啥自己买，交代完这些他便驾车楚城。金胖子的爹妈站在大门外的刺槐树下，望着远处车轮卷起的灰尘，待那灰尘在风中慢慢散尽，金胖子的越野车早已不见了踪影。过了很久，他们才转过身来，午后的阳光下，两个佝偻的身影向老屋蹒跚而去。
作者简介：
姚启龙，家住湖北省宜城市流水镇马集村，农民。中共党员，大专学历，当过三十一年村官，襄阳市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宜城市诗词学会副会长。爱好文学，有诗歌、散文、中短篇小说、纪实文学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微刋等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