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糠之妻（三）
姚启龙
五
大女儿的出生，家里又添了一辈人，我和妻当上了爸爸妈妈，家中父母和姊妹都升了辈，皆大欢喜。第二天，我的大妹妹跑进我们的房间，她兴冲冲地说，哥、嫂子，我给侄女取了一个名字，就叫婷婷吧！我还没说话，妻抢着答道，好哇！大姑姑有心了，我宝贝就叫婷婷。
我的大妹妹乳名叫亮英，学名叫姚启香，生来聪明绝顶，性格内向，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也许是天意，我的二女儿出生时，也是她抢着取的名字叫佳佳。天妒红颜，一九九六年农历二月初七，在她三十岁生日的前一个月，英年早逝，我两个女儿的名字，成了她留下的唯一念想。
1984年4月，我回到村里，担任团支部书记，分管全村的规划建设和土地管理。分田到户头两年，风调雨顺，物资丰富了许多，经济形势逐步好转。这也迎来了建国后的农村第一个建房高潮，那时，村里为了鼓励农户建房，统一规划了建房用地，兴办小窑厂，农户自己板砖烧窑，烧制青砖。那时新农村建设的模式，青砖红瓦，整齐划一，农村居住条件得到了巨大改变。
也就是一九八四年底，我和父亲扳了两窑砖，妻和两个妹妹砍了六万多斤柴，烧了两万五千多块青砖。第二年秋播结束后，开始建房，当时家里就三百八十块钱，半个月后，三间正房，两间厢房建成了。记得建房期间，天公不作美，下了几天雨，因为要用旧房上的椽匹檁条，把旧房顶拆了。我和妻带着不满两岁的女儿，住在没有屋顶的旧房里，床顶上虽然搭了块破烂薄膜，可雨大了，依旧漏湿了被窝。夜里风大雨冷，女儿啼哭不停，妻彻夜难眠，我亦心疼不已，夜不能寐。好在几天后新房落成，一家人乔迁新居，再不受那凄风苦雨之难。许多年以后，每每想到那段兴建家园的艰辛，都令我酸楚泪流。正所谓英雄气短、壮志未酬，也不过如此。
妻也曾调侃我道：嫁给你这般没得用的男人，真是悔不当初啊！我也假充斯文地说道：酒虽开瓶，小饮一杯；人虽入门，才生一胎；你若后悔，立马送回。妻哈哈大笑，不知道你的老师怎会教出你这样的学生来！除了脸皮厚，还不知羞耻。我也呵呵笑道：妻呀！你男人天资聪慧，无师自通，何须教也。
转眼到了一九八六年春天，妻怀孕二胎，那些年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我又是村干部，严格的讲是不能生二胎的。好在刚好新政策出台了，农村第一胎是女孩的，间隔五年可以生二胎。妻算了一下时间，二胎应该在来年正月间出生，正好五个年头，在政策允许的范围之内，于是，这个二胎就保留下来了。到了一九八七年春节，妻的预产期到了，正月初八的晚上，妻说肚子疼，估计是要生了。第二天我陪着妻去了乡里的卫生院，在医院检查，产科的医生毛大姐热情又细心，待人非常好，她说宫门还没开，估计还要等几天。在那儿住了三天，啥事儿没有，毛大姐劝我们先回家，等发动了再来。
元宵节那天，吃完中午饭，妻突然说肚子疼得厉害，紧接着羊水就破了，送医院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把本组的老接生婆周奶奶请到家里来，周奶奶进屋看了一下妻，便叫赶紧烧一锅开水，倒了几汤勺食盐，舀了一大盆端进屋里去，又把妻做针线活用的剪子，放到锅里煮了半个小时。
晚上八点多钟，妻生下二女儿，取名佳佳。当年冬月，乡计生办下村督办长效节育，生了二胎的属于节育对象，我和妻抱着不满周岁的佳佳，统一到襄阳三七零医院，妻做了结扎手术，叫做输卵管药物粘堵术，不用开刀，现做现走。从医院出来，妻幽怨地说，这辈子不能再生育了。其实，我知道，妻是个完美主义者，她想儿女双全，这样也对得起姚家的列祖列宗。我安慰妻说，一切都是天意，女儿是爸妈的小棉袄，还贴心些。再说了，生男生女取决于男方，不是你想要就有的。
二女儿的出生，家中的父母高兴不起来，本意上他们希望妻能生一个男孩，给老姚家传宗接代，可事与愿违，佳佳是个女孩。尽管他们有些失望，可毕竟是自己的孙女，那也是老姚家的血脉，他们终究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一如既往地带孙女。
说到父母，我想起了一件事儿，一九八一年底，国家冬季征兵。我那时在讴乐公社专案组工作，部队接兵的首长看中了我，公社武装部长梅永昌也有心提携我。他说，小姚啊，我们保送你去部队好不好！我说回家征求一下父母的意见，他说行，你现在就回家问一下你爸妈，明天来给我答复。
我兴冲冲地回到家里，把公社武装部保送我当兵的事儿跟父母说了。父亲没说啥，母亲开口了，她说前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牺牲了好多人，我们家就你一个男丁，儿啊！你要是去了部队，谁能保证不上战场，那枪炮不长眼，妈妈说着哭了起来，我一看妈妈哭了，忙掏出手帕给她揩眼泪，轻轻拍着妈妈的后背说，妈，我不去当兵了，在家里陪着你吧！妈妈的疼爱，让我失去了一次跳龙门的机会，但我并不后悔。古人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一九八八年春，我们村的党支部书记刘兆龙在村干部会上说，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干部，愿意参加自修大学的，费用村里出。
回到家，妻让我报名参加自修，我说每年两次面授，一次二十天，我去武汉面授，家里农活咋办？妻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家里有我呢。我在妻的鼓励下，报名参加华中师范大学函授学院新闻学专业自修。
作者简介
姚启龙，湖北省宜城市流水镇马集村农民。中共党员，大专学历，当过三十一年村官。现为湖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襄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宜城市诗词学会副会长。有七十余万字的诗歌、散文、中短篇小说、纪实文学作品，散见于报刊、杂志、微刊等媒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