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GAY圈挚友突然离世,你会后悔吗?
情感
情感
2023-04-08 13:11
北京
封面|Unsplash
我们曾天真地以为,“好基友一辈子”,联系或不联系,他都在那里,24小时stand by。直到有一天,挚友去到了平时世界,你才后悔,上次见面为什么没有好好珍惜。发小比我大两岁,我们都是哈利·波特迷,沉醉于罗琳创造的魔法世界,但他对GGAD(即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的官配CP)颠倒痴迷,而我是罗恩的铁杆粉。我们还有个不同点,那就是他初中时就敢大胆发问“为什么男生喜欢男生天理不容”,而我并没有那种勇气。他有个坏习惯,就是爱学依萍写日记,这种把内心全部倾吐到日记里的行为我不能理解。他悄悄给我看过他所写的GGAD限制级幻想和自己对同性的渴望,简直是一本不会被出版的书。既然是“依萍日记”,被人看到就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吧。他被迫向爸妈出柜,导致那段时间我常常骑着电驴在胡同口等他——因为晚上回家跪地板的“改造”让他骑车都很困难。最后,体罚以他承诺“变成正常男人”而结束。我和他都在本地读的书,据我所知,但凡他回到家,爸妈就要把他的手机电脑全部看一遍,检查儿子是不是还“误入歧途”,所以他经常会把秘密平板存在我这里,但我从来不好奇。2018年发小大学毕业了,他立马从家里搬出去租房住,还请胡同里的几个好友一起去新家吃饭,一个个喝到醉眼朦胧,只为了庆祝他终于摆脱了父母的桎梏,开始拥抱新生活。他避开众人笑嘻嘻地跟我说,“等环球Y城开业,咱们一起去呗。”说完他歪着头又想了下,“万一我去不了,到时候你就带我的秘密平板去拍点照。”我笑着打他一拳,说跟你去跟你去。很遗憾,搬出来的他依旧没有过上理想的生活,父母不时还会跑去出租屋突击检查。那年冬天,我收到了他快递给我的秘密平板,里面存储了很多GGAD的手绘同人画。我这才知道,快递发出的那天晚上,他从22层的高空一跃而下。平板壁纸是手绘的夜骐,这是《哈利·波特》里的一种神奇生物,只有目睹过死亡,并且完全接受、理解死亡的人才能够看到。我想,在他的心里一定也有一只吧。很难想象,心里的那根弦要被逼到什么地步才会断开。我也恼自己为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发小的异常。今年2月,在他生日的那天,我带着那个已经亏电到不行的平板去了环球Y城,买了他最爱的接骨木魔杖,还穿着格兰芬多的校服在入口处举着他的平板拍了照。壁纸我点亮了,是的,还是那只夜骐。第一次见到老猫是在大二,他嘴里叼着烟,手脚没正形,莫名弯着腰。我正疑惑呢,他呲着牙回答我的内心OS,“这不是你有点矮,听不到你说啥玩意儿么,所以得弯着。”嗯,他有一八九,我只有一七五。烟酒不沾的我让他赶紧到下风口,免得熏到我。老猫总有感情故事跟我分享,每次要听他诉苦,都会要求他带上一杯宿舍楼下4块钱的鲜榨草莓汁。一杯杯草莓汁,让我听完了老猫整个青春的爱情故事。老猫当时在追一个颇好看但有对象的男生,表白手段可以说蹩脚至极——且不提对方有没有对象,就说送喝的吧,什么时候去不好?非要在北方的大冬天坐在男生宿舍楼下发信息让对方出来拿,对方不下楼就非要从晚上8点一直坐到凌晨3点,终于男生怕他被冻死才被迫营业。“诶你知道吗,他下来的时候,还给我带了外套!”老猫那晚之后大病一场,垂死病中惊坐起兴奋地告诉我,“我当时就觉得,他还是在乎我的,我这就去戒烟!”我说,“你真是有神经病,人家有对象。”果然,男生还是没有答应,老猫就半夜跑到学校展板把男生照片撕下来,带回去慢慢看。毕业后,我跟老猫天南地北,他回西北为人民服务了,而我回南方做律师。三年前年初,他突然给我发了一段语音,是蹩脚的吉他弹唱。他问我好听么,这是要准备发给当初那个男生的,他又又又要去表白了。我嘲笑了他一会儿,让他多发几段来听听,一发老猫就来劲儿了,发了十几段让我听什么唱法更好。不过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因为都跑调。再后来,他说要出差来我这里,最终因为时间原因我们没能相遇,于是他发微信说让我有空过去玩,到他妈妈的茶社喝茶。我说好。那年年底,我突然想起老猫,给他发了条消息。过了半小时,一个女人声音传来,是他妈妈。老猫走了,就在八月,他在外省执行任务回家的途中参加某个救灾时遇难。我问了身边好多人,又打去了他的单位,拨通电话时候我还在想,老猫如果骗我,我一定会飞到西北暴打他。但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告诉我,老猫走了。他的朋友圈停留在抢险前两天,发的是一张从高铁车窗往外拍的照片,配文写着“加油,还有俩地方就能回家了”。老猫,参加工作后,我也抽烟喝酒了;其实你抽烟也挺帅的,用不着戒;我挣钱了,咱不用再喝那4块钱一杯的草莓汁,我给你买你一直没喝上的茶颜Y色;咱也不用吃门口北边的烧烤地摊了,我们去你没去成的旋转餐厅看灯塔,我还要给你倒酒。老猫,我已经忘了我有没有跟你喝过酒。你知道吗,我现在酒量还行,你喝酒也挺帅的。我读研时喜欢上了李思洋。对于他的取向,好友小白笃定他是深柜,“你看他跟那么多女生玩得那么好,但不是直男那种的,是姐妹玩法。”可我总不太确定,毕竟小白非常不靠谱,在他眼里男人只分为两类——帅气的TXL和不帅的男人。谁让TXL都是外貌协会成员呢,李思洋的眼睛是小狗眼,就是刘昊然那种,弯弯的;一笑眯起眼,又是黑黑的。他爱念几句诗,说话有时候却带点脏。穿椰子的时候还爱踩着鞋帮走路,流里流气却意外地让你怦然心动。但我真的不知道他的性取向,所以只好把这种喜欢按在心里。我们是同一个导师,论文就经常一起攻关。他写论文时是最迷人的:总是把一头浓密到让我嫉妒的头发捋在脑后,手指有点短但敲击键盘飞快,时不时吐槽我是傻叉为什么翻资料这么慢。我搬着超厚的古代县志,一边看一边给他翻白眼,强行要求把我名字放在他的前面,似乎这样就有一个紧密的联结。当然我也会经常骂他傻叉,指出他踢踏鞋是多么有失文人气质。当时有一个名额可以留校,李思洋小短手一挥说,“名额给你,我是本地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哪里不能动一动?”我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又开始跳跃,在想这是不是一个表白的好时机?于是我紧急召唤小白。小白风风火火地来到了我宿舍,这个“圈内贵夫”把手腕上的铂金包往我床上一丢,嫌弃地检视了下我的屋子,又赶紧把铂金包抱在怀里,“这么难得的机会他都给你了,他哪是木头,这是铁树开了花。既然他爱打麻将还爱念两句酸诗,那你也文雅着来。玲珑骰子安红豆,你就送红豆。”没想到大字不识几个的小白也能在我的熏陶下开始讲古诗了,我泪流满面。结果赔钱货说的就是我,我不知道哪根弦不对,买的时候怎么看怎么觉得红豆骰子太露骨,于是斥巨资买了两斤红豆饼,期待李思洋有点啥反馈,但他直呼难吃。留校到底是让人欣喜的,我在当地租了房,和他家特别特别近。他到我的租屋转了一圈咂了咂嘴,说缺个活儿物,接着第二天给我带来一只鹦鹉。我刚惊诧于他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李思洋就对着鹦鹉说,“快说‘龙龙傻叉’。”那只鹦鹉估计也觉得他粗俗不堪,把头往翅膀里一埋背过身去。我白李思洋一眼,问他鹦鹉到底会不会说话呀?他说,“不会,跟你一样笨死了没学会,再说训练说话要半年多呢,我是你的谁啊?”说完背着手踢踏着鞋走了,把我气个半死。没过一个月他就出了事,骑着摩托车飞出去十多米远。你看,我早说让他戴头盔却总是忘了,这下脑干死亡三分之二,ICU里抢救了十几天还是成了植物人。后来他被推回了家里,他爸妈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给他治病,还请了据说很灵的和尚来做法事。小白再次出马给我出主意,让我去买个电视装他床的头顶上,每天都放NBA,因为他最喜欢看了。我觉得有道理,便买了个让他妈妈连手机给他放篮球比赛。我每隔几天就去看看他,叫叫他的名字,也许能把他叫回来呢?可人并不一定能胜天,他身体开始恶化,4个月后彻底走了。前面没告诉大家,就在他出车祸不久,那只鹦鹉开口说话了,说的是熟悉的四个字,“龙龙傻叉”。那语气活脱脱就是李思洋,我差点哭了出来。可惜第二年春节前它越狱了,我在小区喊了两三天,大冬天敞着所有的窗户,却再没听见它那句习惯性的脏话。现在我在学校走着的时候,看到两三个男生背着包并排走,偶尔会疑心有一个人转头过来就是他,但终究不是。我还是会经常路过我俩住过的宿舍楼,也会逛一逛花鸟市场,看着那些小鸟儿在笼子里欢快地蹦蹦跳跳,吵得脑子都疼。有时间要去给他扫扫墓,我只想知道,李思洋,你在那边现在还好吗?年纪大了,难免要体会到生离死别的悲伤。现实很残酷,但你渐渐明白了一件事:我们或许无法对抗自然规律,但幸好还有机会珍惜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