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破中甲纪录的60,951名观众的见证下，大连足球又一次浴火重生，回到了顶级联赛序列。如今扛起大连足球旗帜的大连英博足球俱乐部成立于2021年底，仅用三年时间便完成了从中冠到中超的三连跳，延续了大连实德和大连人俱乐部的火种。
在职业足球根基不稳、俱乐部更迭频繁的当下，足球城提供了一份具有启发性的答卷，也带来了更多文化、法律和运营层面的新思考。
三代“大连队”
在中国足球的历史上，大连足球无疑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八冠王”大连实德（大连万达）是中国职业联赛的第一个霸主，从此蓝衣黑裤、以本土球员为主让大连足球占据了一代人的心智。
也正因此，大连实德在2013年的消散成为中国职业足球三十年最大的遗憾。大连阿尔滨一度试图通过吸收合并的方式延续足球城荣誉的传承，最终因与当时的制度相悖而无果，中超从此少了一个“八冠王”。
有志继承足球城荣耀的大连阿尔滨在2015年更名大连一方，后来又变成“大连人”，球衣变回标志性的蓝衣黑裤，接回了不少本土子弟兵，连队徽都仿照当年大连万达的模样，似乎在冥冥之中也继承了相同的命运。一年前，大连人从中超降级，也几乎宣告了解散的命运。
12年前大连实德的告别
没时间悲伤，足球城第二次再出发，动作也变得更加熟练。如果说当年阿尔滨原本的主色就是蓝色，“恢复正统”只不过是微调，大连智行起初的主色调则是红色，改成蓝衣黑裤并更名的操作简单直白地宣告了第三代大连队出世。
英博是“YOUNG BOY”的音译，坐镇专业足球场梭鱼湾的新大连队的确在本赛季迸发了蓬勃生机，整个赛季场均上座高达42,187人，放到中超也仅次于北京国安而已。而经历三代大连队的老兵闫相闯、吕鹏则代表了传承，前者38岁高龄仍在本赛季奉献3球4助，35岁的后者更是铁打的主力。
见证三代大连队的传承，人们惊讶地发现，无论时代如何变迁，足球城的文化传承从未间断。铁打的“大连队”，流水的俱乐部，任你老板换来换去，球迷只认大连的旗帜。
本赛季中超、中甲上座人数前五统计（德转）
正统血脉？
在中国足球的历史上，更常见的是球队烟消云散，不仅文化难以传承，一个城市甚至会失去对足球的兴趣。更有甚者，俱乐部存续过程中就出现了老板更迭便改旗易帜的现象，活着就像死了。
幸运的是，像大连这样的案例并不是孤例。去年陕西长安竞技解散，陕西联合旋即以更好的姿态“借壳”重生，还开启了球迷所有制的有益探索，重庆铜梁龙、辽宁铁人、延边龙鼎等队也在努力承接老球队的衣钵。
陕西联合球迷会员大会
不过随之而来的是对血脉是否纯正的质疑，大连阿尔滨、大连智行、彬州辉龙等队早在老球队解散前便已成立，谁来给予他们“继承合法性”的背书？
笔者去年曾撰文专题介绍意大利足球的“凤凰俱乐部（Phoenix Club）”制度。同样经历过金元泡沫和俱乐部解散潮的意大利足球，通过立法建立了完善的俱乐部体育荣誉继承体系：老俱乐部破产解散后，新成立的俱乐部经当地政府批准并收购老俱乐部IP的情况下，意大利足协许可其继承老俱乐部历史和荣誉的资格，还能避免从最低级别起步，直接从意丁打起。
中国意甲球迷熟知的那不勒斯、帕尔马、佛罗伦萨等队的现行主体都是凤凰俱乐部。
显然，中国足球缺失了这方面的制度建设，“八冠王”无人继承便是典型案例。现实层面俱乐部过往大多是母公司的附属，且企业大多忌讳进入破产程序，导致老主体“该破不破”，让其他球队继承“遗志”变得更加困难，当下中国特色的足球继承现象实属无奈之举。
笔者去年做的汇总图
传承“避雷”
有时候新俱乐部传承的不光是球迷文化，还有人人避之不及的负债。
去年初，国际足联（FIFA）裁定辽宁铁人继承已解散的辽足留下的一笔约1.9万欧元的国际转会债务，依据是队名、球衣色调、球员组成等方面与老辽足相近，还有2020年5月那次高调的体育局授旗仪式。由于老辽足至今未进入破产程序，债务悬而未决，为防止辽足通过另立新壳的方式逃避负债，FIFA依规做此判罚。
所幸辽宁铁人向国际体育仲裁法庭（CAS）上诉后处罚取消，这桩案例给中国足球人提了个醒。无独有偶，今年夏天FIFA亦裁定陕西联合为陕西长安竞技的体育继承者，需承担其留下的数十万美元外援欠薪，陕西联合也向CAS提起了上诉。
2020年“新辽足”“辽小虎”授旗仪式
实际上，陕西联合并非没有吸取前人教训，今年1月俱乐部决定在名称中去掉“长安”二字，意图避嫌。然而不同于之前辽宁体育局好心办坏事，新旧陕西队在社交媒体账号上的混同操作“铁证如山”，加之球员组成上的高度重合，让这次上诉的难度大大提高。
从实操案例上看，为尽可能保障球员合法权益，FIFA对体育继承的判定相当宽泛，除了上文提到的明显要素外，员工、注册地址、场馆、赞助商、公众认知等都会被纳入考虑，只要“新俱乐部意图让公众视它为停止活动的旧俱乐部”，就有替前任背锅的潜在风险。
大连英博自然也不例外，球衣色调、主场和球迷基础不必多说，阵容上也接收了多名大连人球员，或可参照辽宁铁人案例，注意管控舆论宣传走向，把重点放在球迷文化的抽象传承，而非具体的俱乐部之上。从这种意义上讲，没有官方背书竟成了一件好事。
英博从大连人接收了10名球员（德转）
跋
金元时代无序的军备竞赛过后，是绵延多年的球队解散潮。而存活下来的俱乐部，也不乏暗藏债务隐患的准入“困难户”，历史欠债一年拖一年，能否最终避免解散的命运不说，从社会公平角度讲也存在巨大争议。
有足球城“珠玉在前”，我们应该认识到，老球队的解散并不是世界末日，甚至某种意义上只要不是为了恶意逃避负债，从零开始也不全是坏事。这对于一个足球商业环境贫瘠、俱乐部严重缺乏自我造血能力的国家来说，具备一定的启发意义。虽然股东亏了钱、俱乐部丢了荣誉，做错事总要付出代价，只要球迷还有精神寄托，一切就不是最糟的。
说到底，若实为足球热土，又怎会缺少精神图腾？不过，以负责任、可持续的方式运营俱乐部方为足球世界永恒的正道，毕竟能一步到位，谁愿意辛苦一次次“迭代”呢？更何况有的债是怎么也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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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橘乐 CFA, CP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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