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碰撞 民声的回鸣
有品格 有良知 有深度 有温度
1980年两个女大学生
从西安步行到临潼
写在前面:几个月前,郑州四个女大学生的好吃之旅,无意中引爆了一场青春飞扬的跨城行为艺术。这些个周末,郑州大学生乘骑共享单车夜奔开封,渐成燎原之势。他们的口号是“青春没有售价,夜骑开封拿下”,张扬个性,凸显自我,追逐诗和远方……某种意义上说,这是零零后大学生第一次以昂扬的姿态,在这个世界闪亮登场……
郑州大学生夜奔开封府 图源网络
退休教授马岭女士,有感于郑州大学生的蓬勃激情,回忆起44年前两个新三届女大学生的一段徒步旅行。相映成趣,以飨读者。
以下为马岭教授全文:
1979年9月我进入西北政法学院法律系,开始了四年的大学生活。
我们班有7个女生,其中我和邹朝荣是从知青点考上来的,这使得我们俩很自然地有一种亲近感,此外我们之间似乎还有一些其它的共同点,如生活上都不太讲究,性格上都有点大大咧咧,都不自恋,不小心眼,用今天的话说就是都有点女汉子的味道。
正因为此,当我冒出步行到临潼去的念头时,马上想到她,果然我俩一拍即合。事后证明她确实是一个好搭档,不仅和我一样不娇气,而且她的认路和记路能力明显比我强——那是我外出时的明显短板。
1980年冬天我们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从位于西安市南郊的学校出发,步行一天到达临潼县城,第二天做“半日游”后乘车返回西安。
已经想不起来当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并付诸实践,可能和个性有关,也可能和大学生活的单调有关,或者就是年轻任性,总想有点“冒险”、“出格”的举动,不是为了出风头,引人注意,只是图自己开心,给紧张枯燥的学习添一点乐趣,而已。
当年记载这一活动的日记还保存着,稍加整理(略有改动和删减)发表出来,以示时隔44年大学生们的某些共同风采——那份单纯,那份青春的飞扬。
百度地图显示,从西北政法学院到临潼县城,步行距离35.5公里,需时约8个半小时
01
准备工作
当时我们并非一时起意,说走就走,毕竟这对我们来说多少也算是一次“冒险”行动,为此做了一定的准备工作,包括事先“踩点”、计算路程等等。
1980年11月11日的日记:“和邹朝荣商量了一下‘临潼之行’的计划,这个星期是我倒霉(今注:即来例假)的时间,下星期是她的,看来只有移到12月初左右进行。邹有点不在乎,也有点轻视80里路这个距离,这更提醒我要慎重、周密一点,我们既反对思前虑后、优柔寡断的老夫子,也不赞成毛手毛脚、草率行事的愣头青,应该大胆计划,细致考虑。我认为不可低估这八十里。”
1980年11月22号:“中午未睡,1:25开始骑车到半坡,想探探路,并计算一下时间。一共用了1小时20分钟,就是说步行到半坡要3小时,不知半坡到临潼用7小时够否?还得去查查路程。”
1980年11月25号:“中午饭后,骑车到汽车站了解了到临潼的路程是31公里,比我们原来估计的40公里短得多,这意味着一天的时间将很充裕,我对此感到十分高兴。”
西北政法学院大门
02
从学校步行到临潼
1980年12月7号是个星期天,早上6点我们从学校出发,走了9小时20分钟,于下午3点20到达临潼县城。
当天的日记记录了这一天的情形,有行进的速度,有途中的午餐和小憩,我们有时听音乐,有时聊天,有时就是默默地行走,心情总体上是愉快的。
“早上5:30起床,悄悄的,6点出发,开始了我们的‘远征’。
最初的两个半小时我们走得相当快。8:30至9点吃早饭,一人一碗面条,二两小笼包子,吃的很饱,然后又上路,从这之后都基本上是中速。
9:40我们十分惊奇地发现到了半坡啦,这几乎使我们难以相信。到半坡照了三张相,10点又继续赶路,但后面的路程却不知是多少,问呢,回答‘60多里、50多里、40多里’不等,这使我感到我上一次的探路毫无用处,暗骂自己笨蛋。
一路上我们听收音机里的口琴演奏、男女声独唱,这一小时过得特别快。我们自嘲地开玩笑: 别人看我们俩土不拉及的,听的倒是洋音乐。
10:15至11:30,又休息了一刻钟,吃了四个苹果。
12点至12:25,午饭,吃的米饭、小菜,尽管两个人吃四两,但吃的特胀。这里是灞桥车站,在这里我们打听到从西安到这里36里,从这到临潼是20多里,这使我们感到胜利在望,兴奋,也感到轻松。
继续上路,邹朝荣听收音机小说连续广播《刑警队长》,我则想想别的事。
2点至2:30又休息了一次。这次休息后再上路,就感到腿很酸,肌肉疼,似乎走不成大步,但走一阵也就好了,邹似乎没有我这些感觉。
下午3:20,我们顺利到达目的地。
一路上我们不断地聊天,天南海北,……最近我有一种明显的感觉,人和人是多么不同啊,在他们的一方看我是粗笨土气,在我的一方看他们是俗气无聊,双方各有自己的审美观,都或多或少地存在着对对方的鄙视(说得过分一点就是鄙视)。我甚至对这种人与人的差别怀着一种儿童般的困惑。
她说最初接触我的印象是‘高傲’,我大吃一惊,问怎么高傲法?她说不主动和人打招呼,我想这确实很值得改。想不到这么多年之后,我又开始给人‘高傲’的印象,她说接触久了又不觉得了。
她后来告诉我,有一段路我们彼此谁也没说话,怪单调的。但我却没意识到,大概因为我不喜欢从头说到尾,有时候需要自己想点东西。
到临潼后,我们找到47军招待所,一边听收音机里公审江青的节目,一边等去看电视的值班员,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办了手续。
到街上吃了晚餐,回来洗脸、洗脚,7点钟睡,累了,要好好休息一晚。
尽管这一计划的成功比我们想象得顺利,但是从我酸疼的双腿上,我感到我的行军还是不行。如果需要走到日落,而且持续走几天、十几天,也许还真吃不消。
在一步又一步中,早晨过去了,中午过去了,下午过去了,一天过去了,这多么不可思议啊!”
在华清池与邹朝荣(左)合影
03
临潼“半日游”后坐车返回
第二天我们到华清池洗了温泉,参观了捉蒋亭,爬上了烽火台,中午买票坐汽车返回西安。
1980年12月8号的日记:
“昨晚不断地醒来,暖气太大,热死了,但总的来说还是解乏的。
6点起床,到外面稍稍填肚——两人买了一碗豆浆,三两油条。
然后到华清池洗了一小时温泉澡,很舒服。
8点出来,第一批到捉蒋亭。捉蒋亭真是难爬极了,若不是在我上面的一个男的拉我的双手,我真不知会怎样束手无策!我和邹上来后都是一身灰,像在垃圾堆里打了滚似的,上来者无一不为当年的年近半百的蒋介石口称‘佩服’。我们为自己的‘狼狈’而开心,又为这一‘胜利’而高兴,又继续上路。
之后是艰苦的爬山,累得够呛。特别是邹,她总要距我五、六步远,我站下来等她,我还是有劲的。
我们成为今天第一批上烽火台者,但烽火台却令人极为失望,什么也没有,照了两张相,10点下山。
烽火台上留影
下山时速度快多了,邹下山时战战兢兢的样子常使我开怀大笑。
今天问老乡烽火台的路时,被一膘肥体壮的大狗咬了一口,但没出血,因狗未叫,是从后面窜出来的,我还没反应过来,只感到脚脖子狠狠地挨钳了一下似的,不过并没觉得疼,也不觉得怎么害怕。
到华清池后,照了几张相。11:15出来,买了车票,马上上车返回。
很遗憾有两件事没干,一是没有做个临潼市场调查,二是没买书店的那本《林肯传》,都因为时间不够了。
在回来的车上,我们不断地说着: 这是我们昨天问路的地方,吃中饭的地方,吃苹果的地方。
12点半到南门站,12:50到家(今注:我父母家)。我们草草吃了饭,然后返校,赶上了下午的英语辅导。”
临潼之行结束了,我俩很开心,但并没有张扬,只是同宿舍的女生都知道,后来好像也传到一些男生那里,也没有引起大的反响。之后我们又一如既往地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去了,渐渐淡忘了这次“远行”。
马岭,1960年生,1975年初中毕业于长沙市第一中学,1977年高中毕业于桂林市第八中学,同年到桂林郊区插队。1979年考上西北政法学院法律系,1983年毕业。之后长期在学校任教,2020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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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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