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你,别碰我,也别靠近我……”

情感   2024-11-18 23:31   湖南  
“闻护士,你的助听器应该换了,不然会影响听力。”

办公室里,张主任提醒道。

闻听听坐在他对面,她才交完班,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

她点点头,“谢谢张主任,我知道了。”

张主任叹气:“闻护士,按照你最新的检查情况来说,其实我觉得你尽早的植入人工耳蜗会更好,而且现在这种手术也不是很贵,全部费用下来,包括后续的恢复也才六十多万。”

张主任顿了顿,笑容都更加和蔼了一些:“对于你家里来说,这点钱轻而易举,没必要拖下去。”

闻听听刚来医院那会,闻家直接给医院捐赠了两台进口的仪器。

谁不知道闻家有钱?

从办公室出来后,闻听听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银行软件看了下余额。

56005.83.

这是她这一年时间里存下的所有钱。

张主任说的对,六十万对于闻家来说不值一提,可是对于她来说,却是天文数字。

闻听听是闻家领养回来的孩子,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

闻家人主动给她的,她才可以要,并且要感恩戴德。

如果闻家人没有给她,她是不可以张口的,否则就是白眼狼,是不识好歹。

闻听听回到科室换了衣服回家,已经快要七点。

津北最近都是连绵不断的小雨,天气阴沉得厉害,让人头晕脑胀。

闻听听不住在闻家,而是医院附近的一个公寓里。

到家,刚打开门,就看到玄关处的灯亮着。

闻听听一顿,陈知衍在家。

她推门的动作缓慢下来,又低头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有没有沾上雨水或者泥泞。

陈知衍是津北医院有名的圣手,是神经外科最年轻的主刀医生。

他有严重的洁癖,没办法忍受一点脏污。

他还是闻听听的未婚夫。

所以闻家和陈家为了让他俩培养感情,才会答应闻听听跟着陈知衍搬出来住。

毕竟他们的婚约,只是因为一场意外。

闻听听收拾好自己,才进屋,玄关的灯亮着,客厅却没有开灯。

但闻听听还是能看到沙发上的那个人影。

陈知衍似乎在睡觉,听到动静都没有什么反应。

闻听听走近了些,果然看见他紧闭的双眼,还有又长又密的睫毛。

陈知衍在医院的外号是玉面佛手,不仅是年纪轻轻,就能胜任主刀的位置,更是因为他这张脸。

陈知衍长得很好看,好看到闻听听都只敢在他睡着以后,才这样光明正大的看他一眼。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陈知衍,前段时间陈知衍被派去国外参加了个学术会议,这两天才回来。

一回来就赶上了一台重大手术,昨天和今天都在手术台上待了六七个小时。

他眼底有圈淡淡的青色,眉心轻拢,看着睡得不是很安稳的模样。

客厅的窗户开着,雨丝混着冷风飘进来。

陈知衍身上只有一件衬衫,闻听听眼皮颤了颤,目光落到她放在小沙发上那张平时自己用的小毛毯上。

她犹豫着拿过自己的小毯子,可不知道想起什么,还是没敢多做什么。

她坐在自己的单人小沙发上,揪着毯子,目光再次落在陈知衍身上。

她知道陈知衍很累,所以也不想吵醒他,他能休息的时间真的太少了。

可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却突然嗡嗡的响起来,闻听听一愣,下意识的伸手就要去关。

然后,就听到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你想做什么?”

闻听听回头,猝不及防和陈知衍对视上,心里猛地一颤。

昏暗的客厅里,男人的眼睛又黑又亮,没有任何的情绪,就那么看向闻听听。

闻听听整个人都僵住,她小声解释道:“我、我没有要做什么,只是我看你在睡觉,我……”

她想和陈知衍解释,然而却因为紧张,而有些结巴。

陈知衍的目光下移,停在闻听听伸出来的手上,闻听听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过去,忽然觉得自己的右手突然就滚烫了起来。

她猛地一下缩回手,指尖无措的在衣袖上擦拭着,仿佛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她抬眼看向陈知衍,嗓音都带着小心翼翼:“我、我没有碰到你的东西。”

闻听听呆站在那里,陈知衍缓缓抬起眼皮。

眼里本来的没有情绪,染上了些漠然:“别碰也别靠近我的任何东西,这句话需要我和你强调很多次?”

闻听听看着陈知衍,手足无措起来。

她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向来嘴笨。

确实,在她搬过来住之前,陈知衍就和她强调过,她不能碰他的任何东西。

所以就算他们已经以未婚夫妻的名义住了大半年,可实际上,这屋子里的每样东西都是有标签的。

有她名字的,她才能动,其余的碰不得一下。

甚至就连陈知衍最常待的几个区域,她连过去的资格都没有。

就像这偌大的客厅,也只有那一张小小的单人沙发,她才有使用权。

他真的有很严重的洁癖。

陈知衍瞥了眼振动的手机,眉心皱了皱,明显不悦。

但还是耐着性子,接通了电话,不过不等那边开口,他就直接道:“帮我买一部新手机,立刻送过来。”

说完,他扫向旁边的沙发,沉声道:“还有找人把沙发也换了,再进行一次消杀。”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面无表情。

闻听听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自己刚刚不小心带过来的小毯子的一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陈知衍那边的沙发上。

闻听听垂下眼眸,不敢说话。

更不敢看陈知衍。

她低着头,看向自己的右手,然后动作迟缓的将双手背到身后去。

她的左手用力的在右手的虎口上揉搓着。

她其实有点想告诉陈知衍,她不脏的。

陈知衍周身都带着冷冽,闻听听站在客厅里连轻易走动一步都不敢。

她抿着唇,呼吸都更浅了点。

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站在那里等着责罚,全身上下都是拘谨。

而陈知衍在说完以后就挂断了电话,旋即,他径直起身离开客厅。

在路过闻听听旁边的时候,没有片刻停顿,甚至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只留下一阵很轻的风拂过。

大门开了又关,只有玄关处的灯还亮着,试图将一片昏暗的客厅点亮。

只剩下闻听听自己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闻听听知道,陈知衍应该是回医院去了。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一个屋檐下,哪怕闻听听再小心不过,也免不了会有碰到陈知衍东西的时候。

曾经有一次,闻听听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只是不小心碰到了陈知衍常用的水杯,陈知衍直接让人将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换了新的。

就连闻听听所有的物件,都被扔进消毒水里泡了个遍。

而后陈知衍更是一个月没有回公寓。

那个时候闻听听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直到她在医院办公室里偶然听见有同事调侃陈知衍太敬业,工作好几天都不回家。

陈知衍神态淡淡的扔出一句:“东西被人碰了,很脏。”

闻听听才知道,原来陈知衍很嫌弃她。

后来她就养成了谨小慎微的习惯,不管做什么都格外小心,就怕碰到陈知衍的东西。

-

这场雨淅淅沥沥下了很久,闻听听白天跟了一场手术也很累。

她连晚饭都没吃,就洗漱完直接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她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家里和昨晚没什么区别,很安静。

陈知衍走了就没有回来。

洗漱的时候,闻听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想起昨天张主任说的话。

她的听力障碍不是天生的。

坦白说,闻家对她其实很好,至少她耳朵上的这幅助听器,就是闻先生买的。

是当年庆祝她考上津北医学院时送她的礼物。

闻家于她而言,是有天大的恩情。

只不过,多的她也不敢再奢望就是了。

到医院交完班,闻听听去病房测完血压,再回到护士站的时候,就看到医生已经在准备查房。

今天周一,查房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一些。

闻听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陈知衍,他穿着白大褂,垂着眼皮,表情淡淡的在听旁边人说话。

科室里有资历的医生没他年轻,比他年轻的又没他有能力,他在人群中,跟鹤立鸡群似的。

有昨晚的事情在,闻听听现在看到陈知衍其实还有些紧张。

一群医生围在护士站前面,闻听听被堵着过不去。

她低着头,保持着安静,想要等这群医生走了以后再回护士站里面。

然而偏偏护士长看到她了,招呼道:“听听,血压都测完了?”

闻听听点头:“嗯,各床情况没有变,但是29床在发烧,家属让我来叫医生过去看一下情况。”

“4床的老爷子今天状态怎么样?”

闻听听垂下眼光,看着自己手里的本子,认真回答:“老爷子一切正常,也没有再抗拒治疗,只不过他一直在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4床的病人?”蓦地,旁边插入一道低沉的男音。

闻听听唇角微不可察的抿了下,然后看向陈知衍:“是之前那位突发脑梗的病人。”

“我知道。”陈知衍沉声打断她,他漆黑不带一丝波动的瞳孔看着她,“为什么说病人抗拒治疗?”

4床的老人,是在陈知衍出去学习以后才送来的,经过抢救以后,老人一度拒绝治疗,认为自己活着就是拖累。

这下闻听听还没说话,另一位医生就率先开口,他笑道:“陈医生,你是不知道那位病人有多难搞,咱们科室所有人都出马了也没能劝下来,还是多亏了闻护士。”

“闻护士性格脾气都好,怪不得咱们科室的病人都喜欢闻护士去呢。”

那医生笑着夸赞,闻听听微微低头,没有接话。

但过了一会,又小声说了句:“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低着头,站的笔直,身上的护士服也干净整洁,像新的一样。

闻听听能感受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抿着唇,装出一副淡定自在的模样。

从来到科室开始,闻听听就一直都是最认真负责的那个。

因为在他面前,她总想做的更好一些。

即使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停留不过一秒就会移开。

可闻听听还是想再努力一点,再认真一点。

至少让他觉得,她也没有很差劲。

但下一秒,她就听到陈知衍寡淡的嗓音响起:“作为医护人员,想方设法救治患者是本职工作,没什么要夸奖的。”

空气有瞬间凝滞,闻听听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攥紧,她小声道:“我知道了。”

而等闻听听再抬脸,陈知衍却已经转过身离开,她刚好看到他冷峻的侧脸。

医院的人差不多都知道闻听听和陈知衍是未婚夫妻,毕竟当初闻家为了博一个名声,在闻听听进医院没多久,就往医院捐赠的事还上过新闻。

关系还算好的同事忍不住怜悯她:“陈医生真是太冷了,瞧瞧刚刚说的什么话。”

闻听听手里写着登记表,抿了抿唇,还是选择替他说话:“他说的也没错,治病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没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

“听听你真的是,你就无条件的维护陈医生吧。”

科室里的人都知道,闻听听称得上是陈知衍的头号脑残粉。

无论陈知衍做什么,她永远都是第一个赞成的。

即使很多时候,她的拥护对于陈知衍来说并不需要。

以前有人开玩笑说,别人都是唯心主义唯物主义,估计闻听听是唯陈知衍主义。

不过这些话没人敢传到陈知衍耳朵里去就是了。

因为,科室里没有人不知道——

陈知衍并不喜欢闻听听。

或者说,陈知衍眼里压根就看不见闻听听。

中午的时候,闻听听刚忙完,就接到了闻先生的电话。

闻听听态度恭敬:“爸。”

闻少安道:“你晚上来华韵山庄一趟,有事和你说。”

“知道了。”闻听听在闻家人面前的模样向来都是乖巧又听话。

闻少安叮嘱她:“叫上知衍一起。”

闻听听还没来得及回答,闻少安就已经直接将电话挂了。

手机的忙音冰冷又急促,仿佛都带着催促一样。

闻听听缓了缓,她看向医生办公室的方向,有些迟疑。

须臾,她抬腿过去,刚想敲门,却碰到了方洄

方洄就是早上那个夸奖她的医生,他手里拿着个病案本,瞧见闻听听朝着她笑了笑:“闻护士,过来找陈医生?”

闻听听点头:“找他有点事。”

方洄自然而然的把手里的病案本递给她,“大家都去吃饭了,他应该在里面休息,正好你进去帮我把4号床的病案本给他,主任还在等我过去商量事情。”

他这一串话说得很快速,看上去确实很着急。

而且他还挺顺手,转身离开之前,直接替闻听听把办公室的门给打开了。

无法,闻听听只能拿着病案本走进去。

然而她刚进去,就听到一声女人的呜咽和惊慌声。

闻听听被吓了一跳,下一秒就听到陈知衍冷沉的嗓音:“谁让你进来的?”

闻听听一愣,她看向陈知衍,却率先看到一个女病人正坐在陈知衍的办公桌前,满脸泪水。

她立马反应过来,住进神外的病人大多都是颅内出现严重问题。

而总也有很多病人无法接受现实,面临崩溃。

但人总归是不愿意将自己崩溃的模样暴露在旁人面前的。

闻听听连忙垂下眼睑,低声道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陈知衍没回答她,而是转而安抚面前的病人,他声音温沉下来,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你先回病房,或者可以去楼下散散步,调整一下情绪,有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女病人被他的温和语气安抚到,低着头快速出了办公室。

闻听听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她一直知道,陈知衍的温柔一直都是对待任何人的必杀技。

唯独对她不大方。

她低着头,小声解释自己进来的原因:“方医生让我把病案本转交给你。”

至于门不是她开的,她没有说。

“办公室的门关着,不会敲门?”陈知衍的着装向来一丝不苟,他面无表情的审视着闻听听:“不得窥探病人隐私,这条规定没人告诉你?”

“我没有。”闻听听不是一个喜欢推卸责任的人,但此刻又找不到别的解释,否认完这一句,便又安静下去。

陈知衍手里拿着一支钢笔,他瞳孔黝黑却又幽深得恍如深渊。

他是那种很少情绪外露的人,但是现在,闻听听明显感觉到了他在生气。

她咬了咬唇角,将病案本放在办公桌上,因为紧张而发音特别缓慢:“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陈知衍把钢笔扔到办公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他语气并不好:“做事记得带脑子。”

闻听听站在他面前,有种由心底生出来的难堪。

她一直不怎么会和人沟通。

小时候听力受损的时候,影响到了她说话,连带着到现在,说话也总是慢吞吞。

后来被人嘲笑说话是结巴以后,她变得更加的沉默寡言。

陈知衍看不到这些,他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出去。”

闻听听将病案本放在办公桌上,咬了咬唇,小声道:“爸爸刚刚打电话过来,让我们晚上去华韵山庄吃饭。”

回答她的是陈知衍一言不发的沉默。

闻听听以为他没听到,就又小声重复了一次:“爸爸说——”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知衍打断。

他将病案本拿起又放下,凌厉视线落在闻听听身上,已经明显不悦:“你很吵。”

闻听听的话戛然而止,也不敢再多说。

她顶着陈知衍冷沉的眼神,指尖小心翼翼的蜷缩了下,脸上惯有的笑容,努力撑着,不敢落下。

她吸了吸鼻子,又快又小声的说:“那我下午等你一起下班。”

说完就匆匆离开办公室。

可她就连匆匆,也不敢发出多大动静,关门的动作仍旧轻巧,就怕吵到陈知衍。

下午的时候照旧忙碌,等到闻听听完成所有的交班以后,已经六点。

闻听听急忙换好衣服去找陈知衍。

然而刚到医生办公室,就看见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似乎在开会。

她只好在外面等着。

和她同时下班的同事看她等在医生办公室门口,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打趣她:“又在等陈医生下班呀?听听加把劲,我们还想喝你和陈医生的喜酒呢。”

闻听听抿唇不语,只是垂下去的脸有些发烫。

在办公室门口等了差不多半小时,门才打开。

一群医生陆陆续续的出来,唯独没看见陈知衍。

闻听听有些茫然,看见方洄朝她走过来:“闻护士,你怎么还没走?我记得你今天是白班啊。”

闻听听问他:“陈医生呢,我好像没看见他。”

方洄一顿:“陈医生早走了啊,他下午出去开会,两点多就走了,没和你说吗?”

闻听听的呼吸轻滞了下,她睫毛闪忽着:“应该是我没有问他,所以他没和我说。”

方洄有些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嗐了声:“没事,他忙嘛,有时候连我的消息都不回的。”

闻听听笑了笑,和方洄道了谢,离开了医院。

她没有再给陈知衍打电话或者发消息提醒他去华韵山庄。

因为她知道,闻家的事,陈知衍都很上心。

果然,等闻听听到达华韵山庄的时候,毫不意外的看到了陈知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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