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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中期至民国初,被泰州人称为母亲河的稻河西岸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以粮食为主要农作物的贸易集散地,繁茂昌盛,福泽千家万户。
新中国成立前就做粮行挑夫的祖父曾听坊间传说:位于稻河上的孙家桥西侧,一家名为“广胜居茶社”的大厅及后堂每日在破晓时分已然灯火通明,月光下,烧炉的把式师傅不时仰头望望星空,瞧瞧弯月下移的位置,回身用铁钩将炉火捣出火星,光亮映照人脸,六七个铜制水壶一一拎至炉上,少顷铜炉作响,水温渐热,再过半个时辰,卯时这当儿,月色褪去,晨光吐露,喜喝第一开茶水的议粮经纪人即刻来到。
这茶社,也是本城粮食界议粮交易的“陆陈行”大堂,正如清朝诗人赵瑜在他的《海陵竹枝词》里所写:“米粮涨落通城事,一碗清茶广胜居”。
广胜居茶社是泰州最早的茶馆,它与议粮贸易的“珠联璧合”为泰州茶文化历史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陆陈行”,也即陆陈公所,覆盖里下河周边县城,并有上行和下行称谓,永载于泰州史册。
贵客盈门,香茗奉上。稻河是从具有泰州早茶鼻祖之称的“广胜居茶社”的月色和炉火中开启每日繁茂景象的。
历史上的稻河与百姓日常生活密切相连,各式各样的船只终年日夜停泊,也日夜划动,月色下的稻河呈现出千姿百态,万般情趣。
一九四九年前,陆陈公所的粮油贸易在稻河两岸遍地开花,一时间作为里下河门户的稻河日夜船只聚集,东岸形成了前店后坊式的商户群,且在岸坡上砌有码头,装卸转运农副产品以及其他日用品,船销农产品,同时采购回自需用品。从稻河北边卤汀河等下河行至演化桥、孙家桥的船只一眼望不到边,白天太忙了,常常会看到横卧在稻河之上的各种农船借助月色光亮继续忙碌着。岸东边形成的几条深巷,农船上的人跨过跳板,艰难地从小码头上扛起一捆捆货物,打着特有的号子穿行其中,不一会儿,又趁着月光的朗照划桨撑篙,与周边船只招呼后行离稻河。那些有着后坊小码头的商户,每晚高悬在码头招幌上端的油灯与稻河月色交织,连成一线。
新中国成立后,统归国有粮管所经营的粮油贸易一度冷落了那些前店后坊的商户。但西岸国有的油厂异常忙碌,暮春时节,天不亮,农户们挑菜籽兑油的担子排出百米远,有的在船上歇脚,也有借岸边居民家做饭弄菜的。
也不知从什么年代开始,自孙家桥东岸向南至清化桥及通仓桥建起了若干个吊脚楼。这生活的居家房下端用木桩撑起,房子的一半在岸上,另一半在河上,木桩上铺起厚的木板,在木板上做墙壁加隔间、开窗户。枕水而眠,月光斜射进各家临河的木格窗子,突然一个少妇探出头,拿个竹篮抛下,与停泊在楼下的瓜农船主热情招呼,买上两只新上市的香瓜,篮中放着钱,篮子吊起瓜,借着月光,互为尊重,愉快买卖。当然吊脚楼上也有晚间冷不防放下吊桶汲水的住户,与浑然不知被吓一跳的船农发生口角,斗上两句的场面常常发生。
本城的吊脚楼,稻河这里最为集中,最有生活的浓郁气息,稻河月色的一半照在这里的每一扇窗户上。楼上人,船上人,都共同枕着稻河,在满天月色里进入各自的梦乡。
旧时光里的稻河明月,十分眷顾清化桥南边河西岸已固定在这里作为住户的工匠手艺人的船只。打造金银铜锡铁器、无所不精的匠人们据说以兴化人为多,几十年光景,有近十七八条船家,世居的也有几户了。
月淡云轻,秋光风冷。白天走街串巷,凭自己的手艺养家糊口,从各处已然收工的匠人们挑着担儿晃晃悠悠下得河边石阶,稳稳地走上各自的跳板,歇担、换衣,操起一瓢水洗把脸,站立船头深呼吸,伸展着腰背。船艄炊烟袅袅,锅膛火光在舷边放射出一圈亮环。主妇接着递上一碗热粥,让男人喝得身子暖洋洋的。
而匠人船户的后代基本上不再传承手艺。子女们入学,就业进工厂,也有考进学校做老师的。
友人曾把稻河的匠人居家船比作江南的乌篷船,许是一种生动形象的比拟吧。但稻河的匠人船户,住存期在新世纪到来时已基本结束。
稻河也是居家人眷念的生活驿站。在物质还不够丰富的年代吃水、洗用,都离不开稻河。从南到北几十处便民码头,就是百姓赖以生活的河床。
树影婆娑,月光像流水静寂地流淌。多少居家人相遇在这稻河码头,边洗边交谈。苦也好,累也好,都在水汽中氤氲着。
进入改革开放的新时代,由稻河粮食贸易市场演变的农副产品等销售市场,从演化桥西直到扬桥西约两公里处,是老泰州最大最繁盛的市场。稻河的月色下,每日凌晨三四点钟,这里便车流涌动,生意人在月色的清辉照耀下做着各种上货、烧煮的准备工作。
而卤菜的一条街晚市销售,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稻河西岸罕见的经营现象。近十家摊位,尤其是夏秋季的卤鹅,月光显然不足以彰显它的诱惑,每个摊位都点着强光灯照,顾客们围满摊位,刀斫声、吆喝声交织在稻河西岸扬桥口处的路道上。有客戏言,泰州城里最先戴粗大金项链、戴大宝石金戒指的老板就在扬桥口的卤菜摊上。
旧时光里的稻河月色始终伴随着人们的生活而令人回味。
而今,城市的发展彻底改变了旧有的稻河及周边面貌。
稻河水悠悠地流淌着,古老的孙家桥也像一个孤独的老人,令游客唏噓感叹。乡人永记的是,真正的稻河,其粮农贸易、议事茶社、戏剧文化、中医文化、行船文化、盐税文化等均演绎着时代变迁,记录了百姓生活的蜕变。
那里涌动溅起的每一朵“浪花”,无论时光流转,我们都该记得……
文章转载自坡子街笔会
排版:李可凡
审稿:张岚清
责编:唐思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