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巷子里」到「设计中？」，从模拟题到真题

在这档口，获奖的信息先传来了。此外，它还获得2024 德国 ICONIC AWARDS 标志性建筑设计奖 Best of Best 至尊奖、2024 法国 DNA 巴黎设计奖 Honorable Mention 荣誉提名奖，在上周又获LOOP Densign Awards 2024 WINNER（LOOP设计奖年度大奖），让人不禁好奇：这个建筑项目的特别之处在哪里？

被遗忘的玉林二巷

“设计中？”位于玉林东路社区的玉林二巷，其所在空间原属于玉林东街19号院小区的后院闲置地块——紧邻居民窗外的废弃车棚。

正式介绍它之前，先来说说玉林二巷。

玉林二巷南边入口端在倪家桥地铁站E口旁，小摊小贩沿着巷子的方向纵向延伸：最先看见方便流动的三轮车摊，卖水果，卖板栗，卖烤饼，勾住地铁站涌出的饥饿人群；再往里走是沿墙排开的菜摊、肉摊、香料摊……

吆喝声、麻将声搅拌着饭菜香，给予强烈的感官冲击，许多人的记忆就打巷子口开始。

有人认为，这里展开了一幅鲜活的老成都生活图景。

有人觉得，烟火气，让人满心喜悦。

据玉林二巷的居民回忆，这里以前被称为“玉林小香港”，也曾异常繁华，时髦席卷成都的时候，这里的人往往最先穿上喇叭裤，蹬上磴磴儿鞋。

最早的玉林属于农村耕地，四周到处是农田瓦舍。在新中国成立后，成都政府将环绕城区的近郊农村设立为金牛区，玉林就被划归其中。

20世纪80年代，国有企业及其单位宿舍进驻玉林，于是，红瓦红砖的筒子楼一幢幢拔地而立。

现在，走进玉林二巷，你会发现筒子楼林立，这里基本还保留着上世纪80/90年代的格局与样貌。

玉林二巷也多次传出拆迁的消息，却迟迟未动，我们的好朋友大榜在七年前闻讯去往一探。七年后，再次走进这条巷子，我们发现这里未曾发生改变似的。

在玉林城市化的进程里，玉林二巷几乎停滞了。

对于玉林二巷的问题，先前有过一些解决方案，但是，因历史遗留的诸多因素导致成本太大，并且无法通过开发行为解决。于是，玉林二巷陷入被遗忘的境地。

艺术为切口重构多重二巷

这不是一介建筑第一次参与社区公共空间更新项目。

2019年底，一介建筑负责设计的巷子里一期竣工。5年时间，这座坐落玉林三巷的社区公共空间，以巷子里为物理中心，先后进行二期升级以及“在街上”项目的拓展。

🔗这不是京都，是成都，玉林，巷子里

🔗现在，从巷子里到巷子里2.0到∞

为什么这次依然是玉林？

一介空间运营总监奶油认为，首先实践的前提是得对周边区域非常了解，无论跟街道、院落，还是周围居民们，需要建立长期的关系才能够深入推进。在一个全新的区域不是不能展开工作，可能会因为缺乏深层了解和洞察，容易做得表面，即便看到了问题，或许无法触达根本。

相较来说，与巷子里一街之隔的玉林二巷，更为团队所了解。

2022年底，一介建筑与玉林东街19号院所处的社区、院落协商，共同决定在车棚的原址重新搭建空间，为跟社区居民建立联系、共同建造和不断完善，空间被命名“设计中？”。

同时，一介组建CACP小组，希望通过设计、社会学与艺术等角度切入，进行城市与社区的探讨，挖掘隐藏的生成秩序和运行逻辑，去破解、重组新的社会关系。

此次跨学科实践小组，包括：怪鸟设计、社会不科学小组、二巷时髦组、朱毁毁工作室、亏心社、MMWW design、一介OD小组3.0、玉林二巷居民自治小组、玉林东路社区、成都市委宣传部、成都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成都市文艺发展服务中心。

以不同兴趣与专业视角介入的工作小组，将玉林二巷这条200米的小街巷作为观察研究对象，按照“多重二巷”的分析结构，提炼、重构一个立体、多面的二巷。

不过，最初阶段，大家围绕“在地”来进行挖掘，后来发现方向根本是错的。

玉林二巷原住居民大部分早已离开，反而，刚进入城市的劳务工作者会选择租住在这里。因此，这是一处高速流动、变迁的地方，不存在所谓的“在地性”。

2023年6月，经过前期近半年时间调研，“CACP OPEN DAY（草稿版）”展览在初步搭建完的“设计中？”展出。

🔗为一条巷子办展览

各工作组以地图切片的形式呈现所理解的二巷，作品囊括：《边界之物》《看见的和看不见的》《实髦档案1.0》《没有人能不在玉林迷路》《植物不说话》……

前前后后，CACP小组还联合居民进行各种有趣的尝试：废旧家具改造设计工作坊、街区治理讨论会，与本地居民共同商议商居联盟、社区花园机制等，跟邻里周边的孃孃叔叔、爷爷奶奶等不同的人群建立起链接。

有益的互动也逐渐培养着居民的公民意识，原来玉林二巷遇到的生活琐碎问题，比如：雨天，小区淌水带来的不便，不再无人管辖，居民意识到能通过公共投票、写项目申请书等方式，发动自身力量去解决。

从模拟题到真题

让我们再说回项目本身。

原来的车棚紧靠居民楼，因年久废弃与其封闭结构，带来长期的管理问题和安全隐患，同时，也阻挡住低层住宅的采光造成生活方面的不便。

在一介创始人张唐看来，空间的开放性、公共的参与性两个重要因素是设计的解题思路。

这条原长60米、宽5.5米的狭长地带采用易回收和组装的轻钢结构，CACP小组、社区、居民自治小组、居民和志愿者30人共同参与搭建、组装钢结构主体。

空间顶部采用斜面结构，能够把采光让渡给低层住户。通过材料的运用、结构的设计等方法，不同的边界也被模糊着，比如：

让居民及路人能无负担地通过前方比较窄的入口；打破原废弃车棚连贯的纵深空间带来的封闭感；消弭内部空间存在的边界……

因此，“设计中？”在空间顶部斜面进一步使用了轻薄的、透光的材质；内部每个单位间隔错列，不仅减少视觉传达出的幽深和封闭之感，其参差错落还使空间跟旁边的居民楼形成有节奏的融合。

这样自感官上传递出：这是一个开放的空间，大家能跟随自我的好奇心随性走进探索。

随处可见的开放还体现在空间尾部，一处废弃地块被改植成社区花园，花园毗邻吴奶奶自家的小院，两者没有明显的边界之分。

探访那天，吴奶奶在桂花树下忙家务，这边一介的小伙伴自然地搭上两句家长里短。吴奶奶忙碌着没停手，却也回应着，似乎挺习惯这样的问候。

其实，玉林二巷项目在推进前后，也遇到各种问题。区别于巷子里，它面对着另一种课题，亟需解决的问题也不相同。

“如果说，巷子里是模拟题，‘设计中？’就是真题。”张唐坦言。

巷子里本身处于一个开放的公共空间，没有深入进小区里，跟居民的日常生活保持着适宜距离。“设计中？”直接紧挨小区居民住宅的窗台，某种程度深入到居民的生活里，所以，涉及到、接触到更为直接的反馈与矛盾。

在做空间顶部斜面时，有小区住户反映玻璃板太反光。后来，项目修改过三版方案，调整玻璃板材质，并后退20公分。

再者，邻里不知道CACP小组到底代表谁，小组成员也有同样的困惑——类似于身份认知的问题。

居民们会向小组反馈无关项目本身的历史积留问题，就使得小组成员比较迷茫，不明白他们的核心诉求。在项目进行的过程里，类似这样的问题一点一点冒出来，对于居民的发声，CACP小组成员也不断保持沟通。

尽管这些矛盾、疑惑与不确定性，有的被解决了，有的依然存在，但至少，被表达，被听见，这也是“设计中？”最真实的一部分。

“造”一座花园

在巷子里项目，一介采用自行运营的模式；在“在街上”项目，主要承担招募的角色；回到“设计中？”，团队放弃过去的方式，正在尝试一种全新的方式，即——将空间交由第三方运营，并基于内容来进行深度的共创合作。

现今，经过招募，“设计中？”进驻了一家花艺品牌——Uphill。

今年的7月，招募发布后，30家左右品牌来咨询过，经历一个月严苛筛选，最终5家进入决选。

前来咨询的品牌出于自身的考量，对“设计中？”的理解与发展期望各有差异，比如：

有诸多上海品牌曾来洽谈，他们希望入驻后，将这里进行二次改造，或打造成预约制展厅，或其他展陈空间，比较偏商业属性。

再就是周边区域的小花店们也来了，他们更多考虑在原来受限的空间上换一个更开阔的空间以售卖产品。

起初，一介想招募两家品牌机构，空间前部留给更具公共性的业态，花店放在后面靠近花园野地区域，来“自然且适度地把闭塞的内部空间打开，跟吴奶奶的花园一起搭建一个更开放、更坚固的花园。”

最后，考虑两家品牌机构同时进驻会造成二度干扰，为最大程度保留空间的整体性，交给一家机构最合理。

之所以选择Uphill，正是因为它契合“花园”的概念，不只有售卖花艺产品，还有连接品牌资源、生产内容的能力，比如：市集、展览、分享等活动……通过内容能更好地链接二巷居民。

而“设计中？”不再仅限于商业空间的功能，更年轻、更多元的内容被注入，这里也将担负起公共活动用地的职能。

这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

Uphill主理人曾稀对玉林有天然的亲近之感，她说，自己过去很反感跟陌生人交流，玉林却给人童年时期的亲密感。来来往往的嬢嬢经常进来闲聊，让她觉得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宇宙，拥有不同的、鲜明的性格，却构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曾稀希望品牌原本积累的年轻时尚消费群体之外，二巷及周边的居民，还有经过的学生、家庭能无负担地走进花店，因此，店里的单品定价并不贵。她想大家能在空间里多待一会儿，不仅仅为了打卡，也会好奇：这些或那些地方为什么是这样的？

她还透露将来会跟社区产生许多有趣的联动，类似社区围棋、象棋、麻将大赛……在曾稀的构想里，不是要把“设计中？”打造成曲高和寡的艺术展厅，而是跟城市、社区和居民紧密链接的——一个充满各种可能性的场域。

于空间，于内容，这对Uphill与一介都是一次全新的尝试，也是一次试验。大家想试一试：“内容+店铺”模式能否成功，能否复制到其他社区、其他空间？仅仅是简单的空间租赁与产品售卖，都不是彼此的初衷。

那么，接下来该如何走？只有一步一步慢慢走，试了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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