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写了一篇关于韩国作家韩江获得诺贝尔奖的文章,指出韩国总统尹锡悦以及其他许多领导人纷纷祝贺,这对于中国部分人来说,既是镜子又打脸。有人反对我的观点,让我看看陈先义的一篇文章,看看苏联是怎么解体的。
把苏联解体归因于诺贝尔文学奖,我早就看到这种说法,并不屑一顾。陈先义的文章我不用看,他也不会有什么新鲜、特别之处,无非就是说西方利用诺贝尔文学奖搞意识形态攻击,苏联因此乱了,散了。但这显然不符合逻辑。
这种说法好有一比,就像某个人得了癌症,医生给查出来了,写了个检查报告,这个人看了检查报告后,不几天就死了,然后家属上告,说亲人死于医生的检查报告。陈先义以及所有持相同观点的人,都是“家属”,无理取闹。
不过,我还是去看了陈先义的这篇文章。写这篇文章,陈先义确实下了很大的功夫,写了很长,但确如我所料,主要就是论述苏联这几个诺贝尔文学奖对苏联解体与亡党之间的内在联系,认为:
“这几位作家对整个苏联意识形态包括最后苏联亡党亡国的过程中所产生的不可估量的影响”。
陈先义说的苏联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五位作家分别是:蒲宁、帕斯捷尔纳克、肖洛霍夫、索尔仁尼琴、布罗茨基。但是,暂把他们对苏联解体亡党的责任放在一边,先看看陈先义的错误:
第一,陈先义说肖洛霍夫1970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这是常识性错误,肖洛霍夫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在1965年。
第二,蒲宁蒲宁十月革命时就流亡海外,他虽然反对十月革命,但是他的作品没有写十月革命与苏联,反倒都是表达对资本主义憎恨的,因为他是旧贵族。严格来说,蒲宁不是苏联人。
第三,布罗茨基1972年被剥夺苏联国籍,驱逐出境,后移居美国,1977年加入美国籍,1987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还是苏联作家吗?
再来看看陈先义的一个狡辩,关于肖洛霍夫的。同样的西方标准,肖洛霍夫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却被苏共党中央和苏联人民高度认可,这是为什么呢?陈先义说:
第一,因为肖洛霍夫已经获得苏联最高文学奖,他的影响在东西方阵营已经很大,早已声名远播。
第二,《静静的顿河》在世界文学史上声誉太高,诺贝尔奖不颁给这个影响世界的文学大师,已经无法对世界舆论做出交代。
第三,作为颁奖者也想以此表明其评奖的客观公正,即使心里很不情愿,也总要做个样子。
第四,因为这时的社会主义阵营非常强大,不论国家数量和人口,正处于上升阶段,西方不可小视。作为一个国际大奖,也需要考虑真正的文学影响。
总结一下陈先义的意思,就是说,西方把诺贝尔文学奖给肖洛霍夫,是为了做样子,为了表面上彰显公平。各位,这算不算无耻的狡辩?为什么给肖洛霍夫就是做样子,给其他人就是别有用心?
陈先义没有告诉读者,斯大林与肖洛霍夫之间的非同一般的亲密关系。斯大林曾经16次接见肖洛霍夫,肖洛霍夫经常给斯大林写信。有人整肖洛霍夫的黑材料,斯大林总是予以保护。这说明什么?说明关键在于斯大林的态度,而不是苏联的态度。
现在再来具体说一下苏联解体与诺贝尔文学奖之间的关系。开头说的只是一个比喻而已,尽管相似,但如果不细说一下,恐有人还是看不明白。
陈先义说帕斯捷尔纳克写的《日瓦戈医生》是苏联版本的伤痕文学,我们不妨就从“伤痕文学”说起。
说到这,有必要提一下边芹的观点。边芹认为中国的伤痕文学是美国策划的,甚至认为五四时期的反传统、反家庭、反社会、反文化的文学创作,背后也“有蓄意策划的手”。
怎么样?是不是够炸裂的?谁能证明,我们当年的伤痕,也是美国策划的?试问,如果没有伤痕,何来伤痕文学?就像开头说的比喻,没有癌症,哪来的检查报告?把死因归于检查报告,何其荒谬?
苏联如果没有“伤痕”,作家如何写“伤痕文学”?消灭了写“伤痕文学”的作家与作品,“伤痕”就不存在了吗?杀死了医生,癌症患者就能不死了吗?
逻辑!在这个问题上,为什么连起码的逻辑都不讲呢?怎么能颠倒因果关系呢?什么人才会如此颠倒因果、不讲逻辑?
苏联为什么解体?现在早已经有了标准答案。但是陈先义只字不提。
陈先义不提斯大林搞个人集权制、任期终身制、指定接班人制,搞大清洗;不提苏联的高压政策,连党内民主都没有了;不提苏联官僚腐败,苏共已经成为新贵族阶级,失去民心;不提苏联计划经济崩溃,人民生活陷入困顿;不提苏联穷兵黩武,入侵我国珍宝岛,入侵阿富汗;不提苏联与美国搞军备竞赛,耗空了国库;不提苏联本就是许多民族、国家结成的联盟,本就定下过民族自决的原则,本就随时可以分家散伙。
总之一句话,陈先义不提病人已经癌症晚期,只说病人看过检查报告就死了。
陈先义是否知道,西方作家,西方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他们也写揭露本国黑暗的文学呢?这个用意识形态怎么来解释呢?莫非西方国家想要自杀?
美国现代作家约翰·斯坦贝克写的《愤怒的葡萄》,描写美国20世纪30年代经济恐慌期间大批农民破产、逃荒的故事,小说饱含美国农民的血泪、愤慨和斗争。这本书也被有的美国人认为是抹黑美国。
此外,美国还出现过“迷惘的一代”“怯懦的十年”“垮掉的一代”等文学思潮,这些文学思潮表现的思想,有些作品描写的内容,用中国现在的说法,也是负面的,不积极的,不健康的。
可是,美国因为这些文学作品垮掉了吗?美国怎么没有分崩离析呢?所以,苏联解体真的可以归罪于诺贝尔文学奖吗?
被中国人拿来反对莫言的法国作家萨特,拒绝诺贝尔文学奖的萨特,说诺贝尔文学奖是留给西方作家和东方叛徒的萨特,很多人只知其名的萨特,中国人有几个知道他其实是一个社会主义者呢?
萨特是西方最积极的社会主义者之一,他曾热衷于马克思主义,热衷于毛主义,他的思想是反资本主义的。从逻辑上说,萨特就是西方的叛徒,但是,诺贝尔文学奖却给了他!这又作何解释?萨特的话是不是自相矛盾了?
中国共产党的伟大,之一就在于能够勇于担当,能够勇敢面对。韩国作家韩江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我注意到中国一个网友评价说,成为发达国家是需要勇气的。我认为这话说得非常好。没有勇气面对伤痕的民族,是不可能强大起来的。
中国走到今天,来到了伟大复兴的门口,正是得益于勇敢面对伤痕,善于反思,吸取教训,走上改革开放的正确道路。没有悬崖勒马,没有改革开放,哪有今天的伟大成就?哪有今天在这里公开讨论伤痕文学?闭嘴吧你。
陈先义说,文艺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意识形态来说,决非至于娱乐,它甚至直接关乎国家安危。这话非常正确,忍不住要插一句,这话打脸项立刚,项立刚彻底否定文学的影响力,可见项立刚到陈先义是差十万八千里。但是,文学是一面镜子,是要反映现实的,唯有现实是美的,才不会出现文学审丑。
当现实出现丑时,任何高压政策,都无济于事。陈先义也知道斯大林采取了很多高压手段,驱逐,逮捕,下狱,送进精神病院,但是结果如何?结果就是苏联没了。
陈先义说:
为了防止西方运用文化这个工具向社会主义进攻,斯大林采取了非常严密的防范手段和措施。历史上,苏共打造的意识形态防御举措,足以称得上是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这个手段,一直维持相当长一个历史时期。这种严密的防范办法,是我们今天不可想象的。
陈先义作为一个中国人,应该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反映现实的文学作品,是封不住的。文学可以传万世,焚书坑儒的秦始皇却只传到了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