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地铁上遇到突发情况,有人倒下医生急救
01.规训社会的“应该”、
功绩社会的“能够”
去冲绳前顺手拿了本小书打算在飞机上看,没想到飞机邻座遇到一对德国的couple和他们聊了起来,老爷爷和我讲他年轻时候来中国的故事,而后女儿在他的影响下也来到了中国生活。
聊完打开书开始看,发现倦怠社会的作者韩炳哲正是德国新生代思想家,早年的教育经历和德国有很深的关联。
我于是把Müdigkeitsgesellschaft(倦怠社会的德语)给老爷爷看,“Oh!It is about philosophy.”
哲学到底是万物的源头,这本书我在看的时候无论从政治学、社会学、管理学还是心理学视角出发都能给人带来共鸣。
于是决定结合专业背景和向内探索把宏大议题和个人叙事结合起来,从历史的时间维度梳理,在不同社会形态下身处其中的个体会形成怎样的行为模式。
中国社会相对来讲要好写很多,关于日本社会有一些初步感知,后面去找资料理解一下为什么我在东京的那几天感受到一种个体被嵌入精密的仪器中运转的压抑感。
《倦怠社会》开篇提到,“福柯的规训社会(Disziplinargesellschaft )由医院、疯人院、监狱、营房和工厂构成,已经不再适用于描述当今的社会。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社会形态,由健身房、办公楼、银行、机场、购物中心和基因实验室建构的社会。
21世纪的社会不再是一个规训社会,而是功绩社会。其中的成员也不再是“驯化的主体”,而是功绩主体。
规训社会尚由否定主导,它的否定性制造出疯人和罪犯。与之相反,功绩社会则生产抑郁症患者和厌世者。
规训法则,即“应当”式律令,保障了生产程序,“能够”则进一步提高生产水平。就提高产量而言,“应当”和“能够”之间不存在断裂,反而展示了一贯性。
换言之,过去通过权威和禁令分配社会阶级和两性角色,如今每个人必须自发地行动,每个人都有义务去成就他自身,抑郁症就在这时开始盛行。”
简单总结,规训社会传递给个体的主要声音是“你应当做什么“,与之对应的也传递了”你不能做什么”的声音,受到这部分社会规训的个体在严格的禁令与管控中生存。
而功绩社会对个体的主张更多是“你能够做什么、你能成就自身、你是无所不能的”,但正是这份看似无限制的自由中,更多人患上抑郁症。
都市感的银座
02 中国的时代背景与个体所在环境
结合不同时期具体情况来看,以中国发展阶段为例,计划经济时期的中国社会更偏向于规训社会,单位制作为核心体制贯穿了国家对社会的控制,而生活在社会中的个体遵循的更多是“应该”、“规则”、“程序”等。
作为重要组织形式,政府内部以官僚制为主要特点,资源的分配层层递进,而对外则将自上而下的性质延申以单位制为主要抓手涵盖到个体生活的方方面面。
大到教育、医疗、就业,小到买菜买油,个体的发展路径和选择空间都是被规定好的,这一时期的个体没有太多的积极性,主要活在满足“应该”的规则来获取更多生存资源的阶段。
而到了改革开放之后,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单位制逐渐解体,国家对社会的控制体制仍在重新建立之中。凌驾于社会体制之上,更为重要的经济体制得到发展,并将市场规则带入更多个体的生活日常。
市场的开放性、竞争性与原有轨道式成长、国家式分配不同,个体能力成为这一时期资源获取的重要依据。废墟上重建、空白中新生,各行各业在一片欣欣向荣蓬勃发展的同时也具备着行业规则不完善、法律边界不清晰的特点,个体的“能够”对外有了更多空间与增长的可能性。
正如风吹半夏之中野蛮生长的陈半夏,那个黄金年代的财富增长靠胆量,这对于个体的“能够”极其具有激励性。
随着2001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开始并轨国际发展规则之后,商业文明逐步发展、游戏规则的界定变得清晰起来。
当人口红利逐渐消失,经济增长的奇迹成为过去,平稳发展经济成为新时期主流之后,社会内部的个体受到的压力开始增加。这一时期的个体在具备一定经济基础之后走向追求自我,不断打磨并适应外界对于个体的更高要求成为新的驱动力。
在这一转变中,内卷化社会的特点随之呈现,社会的蛋糕无法像过去一样快速做大,身处其中的个体通过不断地提升自我来获得确定性,但是自我提升的边界在哪里?
背后焦虑情绪的推动促使个体陷入不停变得更好的神话中,与此同时收获的成果却在相对减少。
在此过程中,倦怠综合征(Burn-out-Syndrom)产生。
03.倦怠社会下的个体境遇
在这本书中作者写道,“倦怠综合征不是表达了筋疲力尽的自我,而是表达了疲惫、燃尽(ausgebrannt)的心灵。
功绩主体投身于一种强制的自由,或者说自由的强制之中,以达到最终目的--效绩的最大化。工作和效绩的过度化日益严重,直到发展成一种自我剥削。
在同自身的战斗中,他因为自身而困苦不堪。现代功绩主体没有能力从自身中抽离,无法抵达外在和他者,无法进入世界,只能沉湎于自身之中,却导致了矛盾的结果--自我的瓦解和空虚。他将自己困在一架不断加速、围绕自身旋转的疯狂竞争(Hamsterrad)之中。”
其背后的原因在于,当生产力达到一定程度时,自我剥削比他者剥削更有效率,功能更加强大,因为自我剥削伴随着一种自由的感觉。
功绩社会是自我剥削的社会。功绩主体不断剥削自我,直至精力枯竭。他发展出一种自我攻击,并往往以自我毁灭为终结。建构自我的项目(Projekt)如同一枚子弹(Projektil),功绩主体开枪瞄准自身。
“功绩社会的倦怠感是一种孤独的疲惫,造成了彼此孤立和疏离。”这样看来,国内面临的基层秩序难题,即原子化、差异化个体难以凝聚到一起是经济高速发展后每个国家都会面临的难题,只不过中国的快速50年现代化进程放大了这部分矛盾。
这引起了我的好奇,其它国家是如何面对这一难题的呢?
从书籍视角中作者也对multitasking和冥想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多工作业(Multitasking)一直被认为是一种优秀技能,然而作者提出“人类在文化领域的成就,包括哲学思想,都归功于我们拥有深刻、专一的注意力。
只有在允许深度注意力的环境中,才能产生文化。这种深度注意力却日益边缘化,让位于另一种注意力--超注意力(Hyperaufmerksamkeit)。
这种涣散的注意力体现为不断地在多个任务、信息来源和工作程序之间转换焦点。由于这种注意力不能容忍一丝无聊,因此它也决不接受一种深度无聊,而这种深度无聊恰恰对于创造活动具有重要意义。
一味的忙碌不会产生新事物。它只会重复或加速业已存在的事物。”
“纯粹的积极性只会拓展已存在之物 ,而要真正转向他者,则需要否定性的停顿。我们如今生活的世界中很少出现停顿,少有间隔和休息。
为了提高效率,一切间歇都被取消了。相较于积极的能力,消极的能力是不去做某事,按照尼采的说法,是说“不”的能力。
如果一个人缺少了消极的能力,那种不去感受某物的能力,而只有积极的能力,即感受的能力,那么感官将无助地面对汹涌而至、不由自主的刺激和冲动。”
近年来冥想被国内更多人所接受,而“不作为”的否定性是沉思冥想的一个主要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