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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拉布·胡拉，《海岸》（The Coast），2020年截帧。视频，彩色，有声，17分钟27秒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有三年左右时间索拉布·胡拉（Sohrab Hura）努力成为他所谓的“反摄影师”。怀疑开始渗透进他的作品，尤其是他对纪实摄影通过他人苦难生成影像的方式感到矛盾。关于自己的角色，他引用了阿伦达蒂·罗伊（Arundhati Roy）的一段话：“问题在于，一旦你看见了，就无法不看见。一旦你看见了，保持沉默、不发表任何意见，就和发声一样是一种政治行为。没有无辜可言。不管怎样，你都要负责。”在他首次美国回顾展《索拉布·胡拉：母亲》（Sohrab Hura: Mother）中，这位1981年出生于印度钦苏拉（Chinsurah）的艺术家重新思考了影像的可能性。这场在MoMA PS1的展览回顾了他二十年的创作生涯，包括摄影、电影以及绘画、写作和素描——对于一位自学成才的人来说，这是令人惊叹的创作范围。尽管展览展示了不同媒介的实验，胡拉坚持认为他的所有作品都围绕影像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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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拉布·胡拉，《自画像》（Self-portrait）, 2024
“当我把它看作一个回顾展时，我突然成为了其中的中心，于是它变成了关于我旅程的展览，”他最近对我说，“但对我而言，这实际上是关于影像的多重生命，同时也让我能够以无差别的方式看待任何这些旧作品，与新作品没有任何层级的区别。”策展人鲁巴·卡特里布（Ruba Katrib）一直关注着胡拉的职业生涯，尤其是在他从主要以镜头为基础的创作转向其他艺术形式时。她认为他的创作方式具有连续性，并表示：“对他来说，这一切都是关于影像能够做什么以及它能讲述什么故事。”当胡拉十几岁时第一次拿起相机，就像许多渴望成为摄影师的人一样，他看到了让事物被看见的力量。“我一直觉得自己是隐形的，”如今四十三岁的胡拉回忆起年轻时的自己。“所以，摄影成了让我感到自己可被看见的一种方式，感觉自己能够触碰到某人，而这在很长时间里我都觉得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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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拉布·胡拉，《一千场斗争之地》（Land of a Thousand Struggles）系列细节, 2005–2006
起初，摄影承诺了他可以立即传递他认为最为紧迫的故事。“我开始摄影的时候，我相信摄影可以改变世界，”他说。年轻的理想主义加上对旅行的渴望促使他为当地媒体记录所目睹的场景。他最早的系列之一《一千场斗争之地》（Land of a Thousand Struggles, 2005–2006）揭示了印度中部贫困农村社区的严峻现实。黑白照片捕捉了女性、儿童和老年人挥动鹤嘴锄、打碎石块以及从事其他体力劳动的场景。快照和广角镜头显示工人在集会上聚集。一位受伤的男子躺下，裸露的左臀上有一道正在愈合的伤疤，揭示了警察针对抗议者施加暴力的残酷后果。对于刚从经济学研究生毕业的胡拉来说，这些经历是他第一次接触基层政治。胡拉为系列中的照片配上了手写的说明文字，仿佛在承认他所记录的人们生活与自己之间的联系。这种纠葛从一开始他就理解。“从一开始，”他说，“我感受到一种矛盾，一方面我想要做能滋养我内心的摄影，另一方面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我，我有责任将这些人的故事传递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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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拉布·胡拉，《苦乐参半》（Bittersweet）, 2019. 视频，彩色，有声, 13分钟48秒
转向视频创作使胡拉能够在现实主义的叙事模式上进行扩展。在《帕提》（Pati, 2010/20）中，他通过之前系列的静态图像叙述了自己重访这些拍摄地区的经历。在十一分钟多一点的影片结尾，他的镜头持续对准一个站在荒凉景观前的人物。除了风声，没有其他声音。一个男孩逐渐清晰可见。十五秒的画面提供了某种更真实的视角，或许。“这种对诚实的追问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胡拉谈到困扰他创作的问题时说道。当他技术越来越精湛时，他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愤世嫉俗。“我知道拍什么样的照片，能够让人有什么样的感受，你知道吗？所以这开始让我觉得这是表演性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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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拉布·胡拉，《雪》（Snow）系列之一，无题，2015至今
他晚期创作的一个系列《雪》（Snow, 2015至今）进一步推动了纪实摄影的视觉语言。这些照片暗示了克什米尔的冲突，但并未展现明显的暴力或创伤。只有一个远景中穿制服的士兵暗示了沉重的军事存在。相反，胡拉通过冬季的不同阶段观察该地区，引导观众的目光关注一个穿着破旧外套、手拿雪球的人背影，融化的水洼中漂浮的明亮橙色水果，以及从草地中拔出蒲公英的一双手。这些细节颠覆了与冲突地带拍摄相关的剥削和窥视。与《雪》搭配展出的是一个四通道视频，播放了20世纪80至90年代的电视录像，其中包括将克什米尔描述为“恐怖主义”之地的新闻片段，以及浪漫化其为背景的宝莱坞电影——这些刻板印象是胡拉在印度成长期间接触到的。这件作品不仅讨论了表征的问题，也反映了艺术家对自身共谋感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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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拉布·胡拉，《海岸》（The Coast）, 2013–2019
长期以来，胡拉一直在与自己作为摄影师的角色作斗争，他承认自己对正在做的事情变得“有些厌倦”。“人们对我非常慷慨，”他说。“他们会向我敞开心扉，讲述他们的生活和故事。他们会期待我通过带回这些故事来改变他们的生活，而每次我都不得不告诉他们事实并非如此。”最终，他得出了一个结论：“摄影是有局限的。”他的项目《海岸》（The Coast, 2013–2019），包括颜料打印作品、一部单通道视频和一本艺术家的书，是对影像制作的一种批判。胡拉将这些影像描述为“有些侵入性，有些暴力”的感觉。确实，一种不祥的氛围弥漫在这些记录印度南部海岸宗教节日的场景中。与这些照片相伴的17分半钟影片，减缓了人们在夜间奔跑并跳入海浪的画面节奏，同时伴随着紧张、嗡嗡作响的音效，这些声音扩散到展览的其他画廊空间。这些照片也出现在书中，与艺术家创作的十二个虚构短篇故事相间排列。从实际角度看，摄影书是一种便于运输和展示作品的方法。它的策展也表现为某种逻辑。在《海岸》中，这些照片有时会重复，或者出现“故障”（glitch）——胡拉用这个术语来形容对所谓“完美影像”的一种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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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拉布·胡拉，《海岸》（The Coast），2020年截帧。视频，彩色，有声，17分钟27秒
《失落的头颅与鸟》（The Lost Head and the Bird, 2019）以十分钟的双屏视频重新排列了许多相同的影像。卡特里布（Katrib）将胡拉的创作方式描述为“非常迭代的”，因此影像会在不同作品中反复出现。“这是一种建立在自身基础上的实践，”她说。此外，这部电影曾于2021年在现代艺术博物馆（Museum of Modern Art）放映，其中融入了来自流行文化、时事以及WhatsApp上传播的媒体的“挪用素材”。影片的排序方式反映了印度——以及全球——人们如何被伪装成新闻的操纵影像和宣传所淹没。在对话中，胡拉表示他并不害怕人工智能（AI）等技术。他更关心的是权力结构以及它们如何影响我们对现实的感知。他经常将影像比作一种“面具”。如果说影像制作本身是一种掩饰，那么胡拉意识到他需要直面自己的真相。当他17岁时，他的母亲被诊断患有急性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当他在拍摄其他人最脆弱状态时，一个念头始终困扰着他：他可以轻松拍摄别人的母亲。“但不知为何，我却无法拍摄自己的母亲。”他继续说道，“这让我觉得自己是个伪君子。”于是，尽管很困难，他决定拍摄他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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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拉布·胡拉，《夏日一百天中的麻雀之歌》（The Songs of Sparrows in a Hundred Days of Summer）系列之一，无题，2013至今（以上所有作品由艺术家及加尔各答和孟买的实验者画廊提供）
在一本名为《生活在别处》（Life Is Elsewhere, 2015）的书中，这些黑白照片之一展示了他的母亲在床上抽烟。这是他关于母亲的三部作品之一。在《苦乐参半》（Bittersweet, 2019）中，一段视频以幻灯片的方式旋转播放影像，其中包括她亲吻她的狗艾尔莎（Elsa）的场景。同样，她在《未完全表达但能感受到的事物》（Things Felt but Not Quite Expressed, 2022–2024）这本书中用粉彩绘制的画中也被展示为在抽烟。在画廊墙上，几十幅画作像家族肖像一样悬挂着。胡拉表示，他最近才开始画画和绘画，是为了在影像中寻找一种“柔软感”。在《时间线》（Timelines, Delhi, Mother, Sheila, The Bus, The School, The Olive Tree, Bees, Protest, and Mail, 2024至今）这件装置中，他问道：我们的故事从何开始？通过在纸板箱上用丙烯颜料作画，他展示了与母亲生活相关的各种记忆，包括她与艾尔莎同床而眠的场景，以及一些历史时刻。“取决于箱子的折叠方式，你会看到不同的故事组合，不同的时间点组合，”他说。“在这个时间线里，我们看到了许多不同的时间点，并基于此编织我们的故事。”
《索拉布·胡拉：母亲》正在纽约长岛市的MoMA PS1展出，展览将持续到2025年2月17日。
作者：Mimi Wong 是一位居住在纽约的作家。
原文：https://www.lensculture.com/articles/anastasia-samoylova-image-cit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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