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小兵 | 血溅岭西村

民生   2024-12-28 02:31   北京  


《 血 溅 岭 西 村 》
作者 邵小兵

《"高碑店事件"始末》一文发表后,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和关注,连续三篇文章的阅读量已达到十几万,大大超出了我写作的初衷和预期。可见,大家对那段特殊岁月的事情挺感兴趣,不少读者留言,希望更多的了解38军在"文革"期间的经历。今天,笔者就再讲一个在当时很有影响的"岭西事件"。



55年前的易县岭西公社岭西大队(74年划入满城县),当时是38军112师汽车训练队的所在地。岭西位于易县的西南部,满城的西北部,它西有逶迤的山区公路,东部地势较为平坦,又有一座废弃的营房,经过改建翻修,成为了112师培训驾驶员比较理想的训练基地。


岭西营房旧址


1969年2月,中央军委下达命令,将陆军第38军改编成我军第一个摩托化军,由过去的骡马驮牵重武器和徒步行军为主的机动方式改为用轮式车辆投送部队和大型装备。对此,38军的3个步兵师开始按新编制扩编并由5团制改编为6团制,军又增加了一个炮兵团和火箭炮团等专业部(分)队。

部队改编后,38军最大的变化是增加了近四千台运输汽车和各种专业车辆,这就需要大量的司机,所以驾驶员的训练是当务之急。对此,38军共组建了多个汽车训练队,进行分批分期的汽车驾驶员的培训。


岭西营房旧址


"高碑店事件"被部队以重大代价平息后,保定地区平静了一段时间,但从5月中旬开始又有抬头,在一些人希望保定继续乱下去的错误思想的支配下,他们纵容和支持xx派继续闹事,阻挠破坏"大联合",不断的给38军上眼药,致使保定地区大大小小的武斗事件频发,伤亡数字不断的攀升,而且矛头有指向部队的趋势。

这期间,最严重的袭击部队的事件发生1969年6月9日。史称"岭西事件"。这次严重的袭击事件,造成了部队重大伤亡和财产损失,影响极为恶劣,是xx派的武斗分子报复38军平息"高碑店事件"的具体行动。

有人会问,武斗分子明目张胆的袭击军人,冲击营房,部队为什么不自卫,不反击呢?其实,当时38军的官兵哪受过这样窝囊的奇耻大辱,早就怒火冲天,义愤填膺了,几乎人人心中都架起了干柴,那怕军首长有丁点的暗示和启发,就会燃烧起复仇的烈火。

然而,38军党委一班人头脑非常清醒,态度相当明确,他们知道,在这个特别敏感时期,一旦部队采取还击手段,"以武制武",就会正中陈伯达一伙的下怀,给38军戴上:镇压革命群众、支一派压一派的帽子,成为攻击污蔑38军的口实。所以军党委要求38军的全体指战员必须坚决执行军委确定的"五不政策",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作为处理派性问题的头条纪律,是要牢牢绷紧的弦,任何单位和个人都要严格遵守,不得违反。

武斗分子就是利用部队有严格的纪律约束和政策规定,所以才敢毫无顾忌的对部队下黑手。

1969年6月9日,对38军来讲,是个黑暗的日子。易县的武斗头子王春发疯狂的叫嚣:要和38军血战到底!反正他们也不敢还手和报复,打就打了。他纠集易县、满城等地的武斗分子近千人,开始有计划的袭击在岭西营房的112师汽车训练队。他们选择的目标相当准确,因为汽训队远离大部队,孤悬在外,比较独立,人数也只有三百多人。

那天清晨,天刚放亮,武斗分子就开始在营房外聚集,随后他们就手持棍棒,采取成群结队、野蛮冲撞的方式轮番冲击营房大门。训练队的官兵手挽手、肩并肩地组成好几道人墙,虽然一百多人被打,十几人受伤,但是他们仍以血肉之躯顽强地阻止武斗分子进入营区。


武斗分子


上午10点左右,经过五轮的冲击,武斗分子仍没有跨进营区半步,王春发等武斗骨干气急败坏、毫无人性的开始向手无寸铁的部队官兵开枪射击。顿时,枪声大作,刹那间就造成排长刘德武、战士卜润江、王彦清中弹牺牲,并有10多个战士被击伤。


武斗分子向部队开枪


事态急剧升级,情况非常危险,见此情景,如果硬顶死扛,必然会造成汽车训练队更大的人员伤亡,况且现在又不能还手反击,只能被动挨打,而且这些学兵都是部队急需的人才,不能再有损失了。队领导在迫不得已、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只好命令大家撤出营房,向附近的山区转移。

武斗分子闯入营房后,开始疯狂的"打砸抢",他们肆无忌惮的破坏训练车辆,捣毁教学设施,砸碎门窗玻璃,抢劫军用物资和个人物品。后来统计:有3人牺牲,负伤60余人,被打120多人,破坏和掠夺走的装备物资价值达十多万元,抢走手枪一支,子弹百余发和940多件(套)的军装和被褥等个人物品。


被破坏的汽车


得知112师汽训队遭到武斗分子的疯狂袭击,人员物资损失惨重后,军师两级首长非常重视,除派出警卫部队和医疗救护人员外,并紧急向上级报告,强烈要求来人到现场查看。

第三天上午,一位军区主要领导在千呼万唤的情况下,带着几个人在军师首长的陪同下来到了岭西的112师汽车训练队的驻地。他阴沉着脸,眼中流露出让人琢磨不透的目光,他走马观花的在破坏的营房转了一圈,当看到被枪杀的三位烈士并排摆放在卫生所内,被打伤的战士排队站在被洗劫一空、打砸得不成样子的营房前的时候,他背着双手,摇着头,一副心不在焉、无动于衷的表情。

在汽训队的会议室,大家估计这位高级首长肯定会对自己领导的部队遭到如此惨无人道的袭击和重大的伤亡,能够说上几句慰问安抚的话,并会严厉谴责武斗分子暴行的时候,可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说了两句惊掉所有人下巴,让人目瞪口呆、非常冷血和毫无人性的话。他拍着桌子,大声斥责道:"看看,人家一打就满山跑,我不相信这样的部队怎么能打仗!"

"你说什么?如果……"陪同来的军政委王猛气得嘴唇发抖,浑身直打哆嗦,他想说:如果我们的干部战士不撤离,像打仗一样对待这些武斗分子,你能批准吗?你不追究吗?你不借机打压38军吗?王猛政委愤怒的将手中的水杯摔在地上,抬腿走了。

在场的训练队的官兵听到这位堂堂的军区首长说出如此无情和讽刺侮辱的话,一个个恨的眼中喷火、紧握双拳,那劲头有让他偿偿我们的拳头到底硬不硬。其中的一个队干部毫不客气地质问道:"首长!你说我们应该还手反击好呢?还是等死好呢?"他的话就像是一把锋利的锥子,扎在这位首长的身上,本来说话就不太利索,此时更是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他嘎巴着嘴,嘟嘟囔囔、嘀嘀咕咕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啊!啊、啊……不!不、不……"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咳!笔者认为,这位首长哪怕是装模作样说几句好听的,讲几句宽慰的话,也不至于把自己袒护武斗分子的真实目的暴露出来,弄得自己下不了台,造成天怒人怨的后果。

这次严重的袭击部队的事件,在派性严重的人包庇下,在当时就不了了之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机一到,此仇必报!后来,参加袭击112师汽训队的王春发等人,被判处死刑,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让人感到可笑和讽刺的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38军第338团举行建团六十周年庆祝大会,邀请了曾经在该团工作过的老首长参加。有趣的是,那位在岭西言语不当的老首长也来了,因为他曾经在该团前身部队工作过。在庆祝大会上,他还发表了热情洋溢、声情并茂的讲话,他说,38军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能打仗,是解放军中战功赫赫的部队……他讲的没错,也是事实,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感觉有点不是味道,是言不由衷呢,还是忘记了过去,但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不好说。是他悔悟了?反思了?觉醒了?反正到会的38军的老同志对他的到来就不太感冒,现在更是一脸的不悦和闹心。真是印证了那句话:你自己不觉得尴尬,尴尬的是别人,你自己不觉得难堪,难堪的也是别人……

这位老首长在战争年代也是战功赫赫的,名气很大的,应该是受人尊重和敬佩的老前辈、老革命、老首长,可是在那个特殊时期,他迷失了方向,走偏了道路。正如他在"华北会议"上检讨时说的那样:深深陷入到"山头主义"和派性的泥潭中不能自跋……

"岭西事件"只是保定派性问题和武斗严重的一个缩影,是那个特殊年代已经变成了习以为常的事情了。的确,不少人疑惑不解,为什么保定问题那么复杂?武斗那么厉害?38军与上级、友邻部队和地方有的部门关系弄得那么僵,矛盾的根源到底是什么呢?这个话题要说清楚不是几句话和几篇文章可以解释明白的,如果简单概括起来讲:一是陈伯达等人的捣乱破坏和兴风作浪;二是有些领导同志"山头主义"思想太过严重,因而造成保定问题迟迟得不到正确解决。


作者邵小兵近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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