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朝天门”这句话会在脑子里不时地闪现，我也常自问：朝天门，为什么是高高的呢？
回到20多年前，那时我10来岁，只要听到父母说“明天进城去，去逛朝天门”，我和姐姐就高兴极了。这是全家出动的一桩大事，一整天的时间，都在朝天门市场逛。
头天晚上，早早洗漱睡觉是必须的。孩童时期的我总睡不够，起得早，睡眼惺忪，摇摇晃晃。进城要近两个小时，乘坐公交车从李家沱出发，到南岸海棠溪坐长江渡船，过江后上储奇门，这才到了解放碑。
沿途的心情是明媚的，我好奇地透过玻璃窗，望向道路两旁的景物，不想眨眼。那些重庆的风物深深印刻进了眼里心里，和“逛朝天门”已然融为一体。
在朝天门，第一感觉就是人山人海，人世间的烟火气，就在人群和商品中。步子根本停不下来，视线在货物间匆匆一扫而过，摩肩接踵的人流绵延不断，喊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各种气味充斥其中，让人眼花缭乱。
商贩推着卤菜、凉菜的摊车穿行其中，偶尔还会有“棒棒”抬着货物，从身后或迎面而来，嘴上嚷着：“盯到走、看到来，让一下噻！”
“哎呀，说个卖价。”
“安心买，就这个数嘛。”
“老板，薄利多销，再少点我就买啰。”
“好好好，回来回来，卖给你。”
这里的气味，是丰富的，各种纺织面料、漆料、化学试剂的“崭新”味道，各种吃食的香味，嗅觉已经罢了工、失了灵。混在一起就成了一种独特的味道，一种朝天门市场的味道，一种我会久久怀念的味道。
对于懵懂的我来说，那时的朝天门市场宛如一个魔幻的迷宫，未知又神秘，只能紧紧跟随家长的脚步，千万不能跟丢。
行程往往很紧凑，来之前要想好逛哪个区域，一旦错过时间，商户就关门了。除了买毛巾、被套、牙刷、雨伞这些日用品，也常逛当季的T恤、衬衫、外套、皮鞋。父亲和母亲喜欢逛各种工艺品，选淘一些小摆件、碗具，我的兴趣则是翻看各式各样的文具，新鲜有趣的设计总让我赞叹惊呼：花样百出的笔记本，各种颜色的纸和笔。
与早晨的战场不同，下午的市场宛如桃花源，显得宁静，慢节奏。一般接近下午两点，又累又饿又渴，父母才带着我和姐姐去吃午饭。
市场旁的老居民楼林立，巷子深且密。往里一走，一时半会保准出不来。能在这里存活下来的馆子，味道皆不俗。
有一家小火锅，是我们常去的，就在一个不打眼的巷子里，四周都是各类门面，喇叭里循环播放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小火锅，楼上坐，10块钱，米饭随便添啰”，声线沙哑粗犷有力度。生意火爆，店里有限的空间摆上几个折叠桌、几根长条板凳就齐活了。好不容易在犄角旮旯找到空位，我们放下手里拎着的、肩上背着的大包小包，坐下后，喝上一口热乎乎的老荫茶，才算松了一口气。
世事变迁，古城墙早已不在，人们口耳相传的那道门在哪呢？
重庆城，三千年历史，朝天门就如行船扬帆的起航点。从《渝城图》看，朝天门标有头道门、二道门、三道门及两个瓮城。古时，全城在朝天门迎官接圣，这是朝天门被赋予的政治功能，如此之高。
朝天门之高，另一个原因是，高在地理位置。
朝天门码头自古是人与物出入重庆的大门，是当之无愧的“重庆第一门户”，具备交通和物流的关键作用。朝天门坐落在长江、嘉陵江交汇处，其形如三面临水的半岛，历来是商贾云集之地，古语有云“左右夹两江，上下十三帮”，“左右夹两江”指的就是老朝天门码头和下半城的地理位置，“十三帮”指药材帮、棉花帮等行业帮会。
高高的朝天门，说到底，其实它高就高在，这里充满了重庆人的集体记忆，它永远都那么高！
（作者单位：万州区委组织部）
详见1月21日重庆晚报0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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