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著名的文学家苏轼,曾外放为杭州太守。在任期间,从疏浚西湖、筑起“苏堤”,到杭城名菜“东坡肉”,他在这座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城市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同时,作为大文豪的苏轼,在《题西林壁》中的名句,“横看成岭侧成峰侧,远近高低各不同”也流传至今。其实,看山也好、看人也罢,乃至万物;或是由于人云亦云、又或是基于纷繁的表相,若不经深入分析,很多事情实难窥一斑而知全豹。
对于总部曾位于西子湖畔的浙商银行,如何看待其经营模式也是如此。作为股份制行中的后起之秀,该行近年来不但发展势头较为迅猛;而且高管、员工薪酬在42家A股上市银行中名列前茅,回报市场投资者的利润分配比例、静态股息率也均处于较高水平。
“苟富贵、勿相忘”,不一味截留利润,而是积极回馈投资者、并给予包括高管在内的员工优厚的待遇,这种“阔绰”的模式本是一种人心向往、值得肯定之举,具有良好的社会效应。但在高薪酬、高分红的同时,该行却始终未能解决经营中的系列问题。
机构之家发现,2024年上半年、该行营收利润率仅为22.67%,在42家A股上市行中排名垫底。同时,该行多元化经营也较为滞后、对于传统的“净利息收入”依赖度居高不下;上半年“净利息收入”为236.42亿元,是“归母净利润”79.99亿元的几乎3倍。在LPR贷款利率年内第3次下调、息差收入压缩的新冲击下,如何确定一位德才兼备、专业革新的行长,进而推动该行效能的提升,恐怕已是浙商银行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事实上,浙商银行的高薪酬、高分红,或许有一定的社会地域背景,也有自身的业务发展考量。
江苏和浙江,这对长三角的兄弟省份、常是舆论比较的对象。2023年,江苏人均GDP为15.05万元,浙江人均GDP为12.50万元;而落实到人均可支配收入,则江苏为5.27万元,浙江为6.38万元。可见,浙江由于民营经济更为发达、藏富于民的传统更为深厚,故而尽管人均GDP的“面子”不如江苏,但人均可支配收入的“里子”却实现了反超。
身处杭城的浙商银行,自然也受此影响。但所谓人事,也即“事”在“人”为、“人”又在“事”先。作为股份制行中的后起之秀,除了区域影响、该行可能也有通过较高的薪酬水平、来快速扩张队伍,进而做大做强的考量。
2017年初前后,浙商银行曾因在短时间内、以“高薪”放出数百招聘岗位,而轰动杭城金融圈。“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甚至引得外省人士也纷至沓来、加盟该行。
如以2023年度数据排名,根据Wind数据,浙商银行人均薪酬为58.41万元,在42家A股上市行中排名第3位;而2021年、2022年和2023年,该行行长薪酬分别为263.39万元、508.58万元和226.30万元,在上述行中始终名列前茅。
首先,从“规模”性的指标而言,浙商银行的这一策略还是颇有成效的。
在人员队伍上,该行在职员工总数已由2015年末的7432人,增至2023年末的22895人,仅8年时间就增至原来的3.08倍、增速远远高于同业。
注:上表为浙商银行历年人员、薪酬情况;
基础数据来源:Wind,iFind。
在员工队伍大幅扩张的同时,该行的业务规模也快速增长。
总资产由2015年末的1.03万亿元增至2024年6月末的3.25万亿元,增至了原来的3.16倍;而从完整年度的营业收入数据来看,2015年末为250.05亿元、2023年末为637.04亿元,短短8年时间该行的营业收入也增至了原来的2.55倍,增速明显高于其余8家A股上市股份制行。
注:上图为2015年至2023年A股上市股份制行营业收入增长对比;
基础数据来源:iFind。
其次,从创利、薪酬情况来看,浙江银行对于员工确实较为“阔绰”。
银行也是企业,营收、利润“蛋糕”的大小是一回事,而“蛋糕”的分配又是另一回事。在覆盖经营支出所需后,或是留存、或是分配股东、或是作为员工的薪酬待遇。
注:上图为2023年A股上市行三项指标排序,取前15位;
基础数据来源:Wind。
根据Wind口径的2023年年度数据来看,浙商银行“人均创利”为65.73万元,而“人均薪酬”可以达到58.41万元。前者在42家A股上市行中排名倒数第10位,而后者则高居正数第3位。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六大行中作为“宇宙第一大行”的工商银行,人均创利86.82万元、人均薪酬却为33.92万元;而股份制行中的“零售之王”招商银行,人均创利125.81万元、人均薪酬为58.26万元;哪怕同在杭城的“明星”城商行杭州银行,人均创利104.56万元、人均薪酬为51.78万元。
也就是说,上述行中浙商银行“人均创利”是最低的,“人均薪酬”却是最高的。
该行65.73万元的“人均创利”,明显“跑输”上述样本行中最低的工商银行86.82万元;而58.41万元的“人均薪酬”却是工商银行33.92万元的1.72倍。薪酬不但也“跑赢”了“明星”城商行杭州银行的51.78万元,甚至还“跑赢”了“人均创利”几近其2倍的招商银行58.26万元。
干更低效的活,却拿更高的薪酬,站在员工层面、无疑是极为“幸福”的。
第三,浙商银行的高管薪酬,似乎也与该行的业务规模并不相称。
如根据Wind数据,2021年、2022年和2023年,该行原行长张荣森薪酬分别为263.39万元、508.58万元和226.30万元,在有据可查的上市行中分别排名第4、第3和第4,但这份薪酬是否合理或许值得商榷。
以2023年的226.30万元为例,该水平已与中信银行的235.25万元极为接近。中信银行该期总资产规模高达9.05万亿元、实现归母净利润359.40亿元;而浙商银行分别仅为3.14万亿元和150.48亿元。
宁波银行,尽管总资产规模还不如浙商银行,但当期归母净利润255.35亿元却明显高于浙商银行的150.48亿元;至于招商银行的业务规模、更是无需赘言。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样一看,浙商银行原行长张荣森的高管薪酬是否合理,读者也就心知肚明了。
注:上图为近3年A股上市行总经理薪酬排序,取前10位;
基础数据来源:Wind。
最后,浙商银行的股东分红情况相对较好。
从最新的2023年分红情况来看,该行“年度分红比例”为29.93%,已在“新国九条”颁布后较为关键的“30%”一线附近。虽然在42家A股上市行中排名16位,但比例最高的招商银行也仅为33.92%,差距不大、还是相对较高。同时,从“静态股息率”来看,浙商银行6.10%的股息水平在上述行中已排名第7位,较为靠前。
说到底,高薪酬、高分红的”阔绰”模式,本身不但无可厚非、甚至因其良好的社会效应还应进行提倡。但是,该模式的前提是“合理性”和“可持续性”,需要建立在浙商银行经营持续向好的基础之上。
但遗憾的是,该行赚得少、却分得多,似乎更多的是焚林而猎、涸泽而渔,使得经营情况或许正愈发陷入困境。
在前述的样本行中,浙商银行“人均创利”65.73万元最低,“人均薪酬”58.41万元反而最高,甚至还“跑赢”了“人均创利”几近其2倍的招商银行;此外还有29.93%的年度分红。在营收利润率仅为22.67%、上市行中垫底的情况下,这种模式势必影响到该行的“厚积薄发”。
以2024年中报数据为例,该行不良贷款率为1.43%,在42家A股上市行中排名倒数第8;资本充足率为12.86%,在42家A股上市行中排名倒数第11;拨备覆盖率仅为178.12%,上述行中排名倒数第6。
浙江在很多领域的工作,往往勇立潮头。同处浙江的杭州银行、宁波银行,都已是国内颇有声望的“明星”银行;而浙商银行这些年的发展质量,却是一言难尽。
那么人们不禁要问,该行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股权结构的分散、缺乏“父母”更多的监护;同时,多年的发展一味求快,“草台班子”式的管理重“量”不重“质”,或是导致当前局面的两大主因。
首先,该行在股权结构上较为分散。
根据天眼查显示,该行第一大股东为香港中央结算(代理人)有限公司、持股比例21.55%,第二大股东为浙江省金融控股有限公司、持股比例12.57%,第三大股东为横店集团控股有限公司、持股比例5.88%,除此之外都是占股5%以下的股东。这种过度分散的股权结构,一方面固然使得该行的投资者更多以财务投资为主、分红回报相对较好;但另一方面也容易使股东监管难以形成合力、相对缺失。
其次,该行往往缺乏专业的治理。
如果仅是股权分散、倒也不是问题,毕竟如有“零售之王”美誉的招商银行股权结构也较为分散。
但遗憾的是,浙商银行历年来在高管层的一大问题,就是董事长和行长这两大最重要职位的人选专业性不强,治理水平或有待加强。
浙商银行历任的张达洋、沈仁康、陆建强三位董事长,不但不是银行系统业务出身,甚至也没有人民银行、银保监局等监管部门工作经验;这种情况下,除了极个别英才,否则“隔行如隔山”、跨行业任命之下,即使再兢兢业业、短短几年内恐怕也很难提出契合实际的高瞻远瞩之策。
而做为实际经营最高管理者的行长一职,历任的龚方乐、刘晓春、徐仁艳和张荣森4人中,龚方乐、徐仁艳是监管出身,仅有刘晓春和张荣森是银行经营出身。
事实上,浙商银行营业收入与净利润增长最好的时期,也是专业人士刘晓春担任行长的时期。不但均实现了高速增长,而且利润增速明显高于营业收入增速,内在质效提升也极为明显。
注:上海新金融研究院副院长、浙商银行原行长刘晓春。
而近期蹊跷离职的原行长张荣森,其治理水平从业务数据来看、则颇有“草台班子”之感。
张荣森于2021年8月就任行长以来,浙商银行虽然借助于江浙沪的地域区位优势、业务规模仍然增长,但比较同城的杭州银行,增收不增利相对而言较为明显。如2024年上半年,营收同比增速为6.18%、归母净利润增速仅为3.31%,而后者高于前者才是内在效能提升的体现。同时,业绩“虚胖”、前述的逐项风险指标有所弱化。
注:上图为浙商银行原行长张荣森。
治理,其实包括“德”、“才”两个方面,需要“廉”、“能”兼备。事实上,从网上众说纷纭的张荣森的蹊跷离职来看,或许也能从侧面一窥其治理情况。尽管最终的答案还有待浙商银行或相关部门公布,我们不做主观判断,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们也确实不能排除其真实性。
注:网络相关报道截图。
整体而言,多年来由于缺乏相对较为专业的治理,浙商银行不但业绩“虚胖”,逐项指标弱化。而且业务的多元化发展也较为滞后。
该行2024年中报营业收入为352.79亿元,其中利息净收入为236.42亿元、手续费及佣金为27.84亿元、投资收益55.90亿元。归母净利润为79.99亿元,则传统的“利息净收入”与“归母净利润”比值为295.56%,说明浙商银行的利润中对该块收入的依赖度明显偏高、在六大行及九家股份制行中高居榜首。
单位:亿元;
基础数据来源:iFind。
对“利息净收入”的依赖度越高,则LPR贷款利率变动的冲击越是明显。
而“中国人民银行授权全国银行间同业拆借中心公布,2024年10月21日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PR)为:1年期LPR为3.1%,5年期以上LPR为3.6%。以上LPR在下一次发布LPR之前有效。”
10月的降息,不但涵盖了1年期和5年期以上的LPR贷款利率,而且分别从3.35%降至3.1%,3.85%降至3.6%,涵盖范围广、而且幅度均达到了25个基点。
再从全年来看,这已是年内第三次降息。年内至今的1年期和5年期以上的LPR贷款利率,分别从3.45%降至3.1%,4.2%降至3.6%,累计下调幅度分别为35个基点和60个基点。
LPR贷款利率的持续下行,势必会压缩贷款的利息收入。该行原本就利润率垫底、业绩“虚胖”,却高薪酬、高分红,这种”阔绰”模式恐再受LPR下调的新冲击。
浙商银行后续在业务经营层面的困境,已是不言自明。最终,该行能否在不久的将来,确定一位德才兼备、专业革新的行长,进而推动该行效能的提升,恐怕已是浙商银行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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