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专稿丨岁月长河里的龙舟

文摘   生活   2024-06-10 07:03   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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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黄排    

编辑  | 陈以乔



写在前面

今天是端午节,跟大家分享一篇回忆当年划龙舟的文章。

如果说,岁月是一条流淌不息的河,那回忆或许不过是刻舟求剑。

即便如此,依然值得记录;即便只是留下一点印刻,那也是用力活过的痕迹。


1

寒溪河还没被污染之前,每年端午节的龙舟赛都非常隆重。

到了这一天,镇上似乎所有人都一下子涌到了河两岸,争看龙舟竞渡。

小时候看赛龙舟,阿爸会骑摩托车带着我们四兄妹去。

这艘五人“小龙舟”从黄屋一路“划”到东坑。我坐在“船头”,手把倒后镜,觉得自己好威风,背后的阿爸则一路吹着口哨高奏凯歌。

到了目的地,阿爸会给我们每人买饮料或零食,这在当时的我看来,是比看龙舟还要重要的事。

那时候,其实主要是去凑热闹。

毕竟人山人海,我这个小不点基本看不到什么,只听到人声鼎沸,锣鼓震天,哨子吹得一声紧似一声,伴着划桨手整齐有力的呼喊声,还有船桨猛力划过水面的发出“哗哗”声。

光是听声音,就能想象出扣人心弦的场景。

有时候阿爸会直接把我放到他肩膀上,居高临下,热闹非凡的场面顿时一览无遗。

只见江上千帆竞渡,彩旗飞扬。

尤其是卯足了劲的划桨手们猛力划桨,一下子浪花绽放,划桨飞旋,水面像是瞬间粉碎的玻璃,互不相让的龙舟则如同离弦飞箭,在激越的鼓点中一路乘风破浪,奋勇争先……

整个场面,散发着一种原始的生命力量,懵懵懂懂中,我被一种激越、雄浑、酣畅淋漓的生命力量所折服。

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划龙舟是世上最有男子气概的事情。

2

等到我终于有机会划龙舟,已经是读初中的时候了。记得当时是跟几个同村的小伙伴逃课去的。

我们几个顺利在黄屋炭步桥的龙舟埠头上了船。那个地方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榕树,枝叶繁茂如天盖,靠着河岸,风生水起,很有灵气。

我一直怀疑这棵树是有神明的,甚至幻想过树上一定住有精灵,正在探头探脑地看着我们。

可惜后来因水质污染龙舟赛取消后,埠头就荒废了,再后来,周围建起了工业区,埠头荒草丛生,垃圾成堆,而那棵神明的老树,也如奄奄一息的老人,垂头不语。

3

那次是我第一次划龙舟,也是最后一次。

其实是因为运气比较好,正好赶上不够人数,不然像我们这种小屁孩是没有机会上去的,尤其对于我这样不是本地的,更为难得。

记得我们是从黄屋划到新门楼,一路上并没有想象中水花四溅的激烈比拼,倒更像是游览寒溪河,未免失望。

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次不是比赛,只是龙舟应节下水罢了,要不然怎么可能让我们这些小年轻参加。

如果是比赛的话,村和村之间为争荣誉,会特别选派身强力壮的村民去的。

按照传统,参加划龙舟的都会发龙船饼和红包。那次到岸之后,我去领奖品,结果只发了我一个龙船饼,红包没有给,因为我“不是黄屋的”。

小伙伴们每人领了20块钱,我没让他们知道我没钱。只是跟他们一起蹲在榕树下吃龙船饼,那种滋味并不好。

后来我们骑车去附近的上车岗村玩,半路下了一场暴雨,细密的雨点像针刺一样扎在我们身上,那种疼痛感到今天还记忆犹新。

那次以后,我再也没划过龙舟。

没过多久,寒溪河因工业排污严重,龙舟赛也就一去不返了。

4

按照广东民间风俗,在龙船竞渡前先要“请龙”“祭神”。

龙舟在端午前要从水下起出,祭过在南海神庙中的南海神后,安上龙头、龙尾,再准备竞渡。并且买一对纸制小公鸡置龙船上,认为可保佑船平安。

我不知道这些风俗当时有没有,后来专门问了一下阿爸。阿爸说没那么复杂,不过每年赛龙舟前都要“抢青”。

我问什么是“抢青”。他说,“抢青”就是到一棵大树上折一根树枝,插在龙船头,祈求平安。

另外,阿爸还补充说如有新龙船下水,就要举行“贺龙船”。

比如黄屋村的人嫁到其他村,当龙船经过这条村时,那些嫁过去的妇人就要拿块布匹出来,用新竹子绑住把它放上龙船,不知道有何寓意,可能是一种寄托,或者保佑出船平安大吉。

之所以对“平安”那么重视,从很大程度上来说,那是因为划龙舟其实是一件“不平安”的事情吧,时不时就有听说哪条村划龙舟死了多少人。

5

每逢丧事,天必下雨,这是我小时候留下的印象。

端午那段时间,下大雨躲在屋子里,有时会听到外面有唢呐声经过,每次我想去瞧瞧,阿妈总不许我去看,说“不吉利”。

又跟我说,划龙舟淹死的人,当亲人到了现场就会七孔流血,说是“血泪”。

我一方面觉得有些害怕,一方面对生命恍惚间似乎又有了一点朦胧的新的认识。

后来我问阿爸究竟是不是真的会流血,他说,不是流血,是流泪,淹死的人会流泪。

我“哦?”了一声,不大相信。脑子里在想,怎么知道是泪呢?他们怎么分得清雨水跟泪水呀?那时候我一直莫名其妙地认为,死了人天就会下雨。

不过,历史上黄屋村划龙舟从未死过人。据说“那是因为埠头风水好”。

于是我又想起了那棵住着神明的老树。


6

读中学的时候,总听老师说,寒溪河以前清澈见底,人们直接到河边洗菜洗衣服。

改革开放以后,工厂林立,把污水都排到这条河里,慢慢地,这条母亲河成为了臭水沟。虽政府几番出资整治,并不见效,最后竟成了黑乎乎的死水。

就在最后一届龙舟赛上,新门楼村的人翻船之后,据说洗澡洗几天都不能洗干净。

之后龙舟赛取消,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

有很长一段时间,寒溪河静静地凝固在那儿,如同时间不再流动,不再有四溅的水花,不再有生命力。

当年热闹非凡的场景,连同那些在这条河上死去的人,渐渐被淹没与遗忘。

我曾在寒溪河低回流连,耳边一度远远传来震天的锣鼓声、激越的哨音,人们奋力划桨的呼喊……

然而,很快,这些声音又远远的,慢慢消散在两岸车水马龙的喧嚣繁华中。

尘土飞扬,寒溪河依然静静在那儿,沉默不语。

写于东莞

END -
印记
— 第1076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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