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走了几里路的光景,路旁有一个村庄,叫布留村。不看犹可,看了真让人心凉,只见那些房子都是用树枝和木板支起来的,四周墙上到处是缝隙。房子大都是二层,上层住人,下层则是用来圈养牛、猪等家畜用。房子周围野草丛生、污水横流、臭气熏天,到处散发出家畜粪便的阵阵恶臭味。
过了布留村便是上阵地的路,道路的两旁长满了野草灌木,在阵地上有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在站岗,见到我们后班长及其他几个战士上前迎接我们上了山。山上早已准备好晚饭,我们略事休息后便是到了晚饭时间。
第二天一早雨便停了,午后时分浓雾渐渐散去。我站在山顶上环顾四周,但见乱山纵横、参差不齐,山体多为喀斯特岩溶地貌的石拉子山,雨后呈黑褐色。其中我所站立的阵地坡团山面向敌方一面为土山,坡面缓而长。而靠近我方一侧则是石山。我们住的房子就在靠近山顶之处的反斜面上,房子是呈长方形的一层小平房,房子以下山势陡峭,为石块组成,山顶有二十平方米见方的平地,上有一三角架形的避雷针和一副双杠,山顶四周有五六十米长的战壕,其中有几米加了掩盖,在战壕靠近门口的显眼处有一面一米多高的水泥墙,上书“安得猛士守卫坡团”几个大字,是前任排长所书。往前面向敌方方向的山腰间突出部有一战壕,长约二三十米。战壕一侧并排挖有四个硕大的猫耳洞,每个猫耳洞可容数人,原为敌军构筑的野战防炮工事,现已荒废。前沿第一道战壕与第二道战壕之间有一交通壕相连接。整个山上长满了野草、灌木、丛林。排长见雨略停,便走过来向我和郑二一起介绍了附近的地形和敌情。从他的介绍中得知国境线的位置就从坡团山上经过,在 1979年反击战之前坡团山原有一个班的敌方守军,于是敌军便经常利用有利地形向村里砸石头、打冷枪。以后被我军收复,所以敌军很不服气,经常派出特工人员偷袭骚扰,后来上面派工兵在坡团山上布了地雷,情况才略有好转。现在坡团山上战壕交通壕及道路的两米之外都布满了地雷。坡团山前方不远处即为著名的“朔江天险”,所谓的“朔江天险”是指从孟麻、平孟至高平之间长约十公里、宽只有几百米至二公里的一个通道,通道很窄,两边是奇峰对峙、石山重叠。“朔江天险”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中国历史上多次对敌方用兵都是经过这个地方的。有个电影叫《长排山之战》中的长排山也在坡团山右前方不远处,胡志明搞革命时经常出入中国的胡志明小道就在坡团山与炮台山之间。
作者在坡团山,后是炮台山
排长姓林,是广东汕头人氏,在两国之间尚未爆发战争的时候他就在孟麻八连服役,1979年反击战攻打坡团山的时候他是第一个冲上去的,因此立了功。在说到收复坡团山的战斗时,林排长说当时大炮一响敌方守军全跑了,当他冲上坡团山的时候连一个鬼都没见到。战后林排长便上了军校,为此他在八连的时间已经有六七年了,也是住在坡团山时间最长的一个,已有两年的时间。对此,他不但不觉得厌倦,反而眷恋上了这一方土地。他在家乡找了一个女朋友,是个中学教师,两人经常书信往来,感情不错,她曾经来过一次八连。但一看部队驻扎在国境线上的山旮旯里,便住不下去,仅仅住了六七天便回去了。按照那时的交通条件,林排长回一趟家路上要走十天左右,这样来回就要二十天的时间,通信通常也要半个月才能到达。他的女友在家乡有一些门路,帮他联系好工作单位,要他调回家乡或转业回地方工作,但是林排长没有答应,以致他们的婚事一拖再拖,至今还未成婚。林排长性格刚毅、专断、唯我独尊,属于典型的封建家长制作风,所以虽然他与战士们朝夕相处,但是大家都不太敢接近他,平时对他是敬而远之。他的床铺在房子的最里边,床边有一台电话机。他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在中午和晚上就寝前讲些风水、气功、鬼狐神仙、特异功能之类的故事,所讲的内容似是而非,而此时听者必须表现出聚精会神、恭恭敬敬和深信不疑的样子,否则他会很不高兴的,甚而至于遭到他的训斥。那时他养了一条狗,那狗虽是浑身黑色,林排长却给他取名叫“白猴”,平日里“白猴”不管走到哪里,只要听见林排长的喊声就会立即摇头摆尾出现在他的眼前。(未完,待续......)冯建平, 笔名十年戍边、甘棠退士, 1961年生, 广东梅州市人,当代军旅作家、边塞诗人, 早年在家乡过耕读生活, 中学毕业后仗剑从军, 先后就读于桂林陆军学院(1980年—1983年) 和南京陆军指挥学院(1985年—1987年) , 毕业后长期在广西十万山区的边防部队服役, 后转业到法院工作。少时从容于吴、越、燕、赵之间, 南粤、八桂大地, 历任排长、作战参谋和法官等职。年轻时读《左传》, 手不释卷, 爱《甘棠》之诗。除钻研军事专业知识和法律知识外, 业余时间从事文学创作, 每于戎马倥偬之际尚行吟于山水之间。经常利用战备、训练、执勤、演习的间隙在高高的山岗上、茂密的丛林中、清澈的小溪旁、荆棘的道路边读书写作, 十年戍边, 将壮丽的诗篇写在祖国的边防线上。发表有军事学术论文和审判案例, 1993年著有诗集《十年一梦系云华》一书。本文来自《万山草堂美文集一一亲情路》 (本书可在淘宝网购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