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视频截图
近日沸沸扬扬的马翔宇举报事件，让我很自然地想到有过一面之缘的某位年轻人。
那时口罩还没摘掉，我们在共同的朋友家小范围饭聊。
那是一个五官清朗的北方男生，曾经担任过北京大学某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彼时已卸任，正面临毕业前的抉择。
他对自己未来道路的坚定，到了让我惊讶的程度。他认准了自己是要选择公务员的，区别只是要回家乡还是在京师发展。父母在家乡官场有一点人脉，他对此并不讳言，从小到大在学校里“走仕途”，是父母传授的生存哲学，也是如今的他认可的。
如今积累了“北大硕士”、“学生会”两枚勋章，他对于在“仕途”走下去信心满满。
饭局上的其他几个人都在体制外，甚至半数是闲云野鹤，对于年轻一代的选择格外好奇。据前“主席”讲，他的就业取向很普遍，身边那一批即将毕业的硕士生，选择考公的大约 90%，无论学的是文科，理科还是工科。
“和公务员的工资比，互联网大厂或金融机构的高收入不香吗？差好几倍呢。”体制外人士问道。
“那都是暂时的。社会资源真正掌握在谁手上？那才是我这样的人该去的地方。”
“体制内可不光具备稳定的一面，有话语权的一面，你可能要面临很多……”记得我们当时很客气，列举了少数几个担忧，但还是不适合写在这里（褒贬体制，谁给你的权力？）其实我们还有更多的担忧，马翔宇在苏州遇上了其中一部分。
在那个香辣气味弥漫的家庭饭局上，年轻人还说了一段有激情的话。大意是，他当然知道体制内的问题，但是，当自己在体制内成长起来，具备了足够的话语权，一些弊端需要改变的。
那种舍我其谁的年轻人的信心，我这类老社会真的不好意思去质疑。我也宁愿相信，他不是在对自己的仕途选择进行合理化和美化。
年轻人很爽快，饭后叫了滴滴，执意绕路先送我回家，我也送了他一路顺利的祝福。
据说，风浪中的马翔宇要去美国读书了。
截止目前，马翔宇本人并未对出国传闻证实或证伪。即便如此，舆论场再次被这个名字搅动，被“出国”这个话题激活。
认同者众——既然选择了玉碎计划，离开大环境是被逼无奈的一条路。
质疑者众——既然公众“帮你讨回了公道”，怎么还可以做“逃兵”？更何况，是去美国。
我甚至看到一个名叫于海青的自媒体人，苦口婆心地劝马翔宇不仅留在国内，而且留在体制内。“你其实适合在体制内工作”，真好奇他怎么看出来的。这一份苦口婆心还说，市场其实更残酷，尤其当下环境（此言不虚），而且，你马翔宇错过了出国深造的最佳年龄，又要放弃体制内的积累，太可惜。还有一句规劝更神奇——你是有十几年党龄的人，去美国会很麻烦。真是难为他为一个陌生人操碎了心。
正如马翔宇自己所说，这些年他经历的足够多。在职场尤其体制内，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外人的指指点点，不仅多余，而且可笑。更何况，一个人，哪怕重新选择的路并不顺遂，也不构成对选择本身的否定，更不可能是对之前不幸的逆转式肯定。
最让我苦笑不得的，是类似于海青这样的网民的一种论调——这里的领导不认可你，并非别的领导也不认可你。
这话逻辑上没毛病，常理上没人性。大环境都明白，谁都别装外宾，我倒想请站着说话的各位说说，我们如何找到一级一级都认可人才的那个领导生态链？靠福利彩票抽奖的手气吗？
话既然聊到这儿，不妨倒推一下，马翔宇有多少机会，可以选择留下来。
节点一：领导要求签署一项涉嫌违规的、与马翔宇无关的合同。那一次，如果领导臊眉耷眼但识趣地收回成命，或者小马不顾前程舍命背锅，就不会有后来的恩怨了。
节点二：马翔宇连续被穿小鞋。那一次，如果领导忍受这个不开眼的青年在身边碍事，或者马翔宇静静等着最终被开除，也就都避免了后来的鱼死网破。
节点三：举报材料在苏州纪检部门沉寂了一年多。如果有关方面按照程序认真对待举报，就可以安抚一个“愣头青”。
推演终究是推演。这三个节点，都不可能有别的转折。体制有体制的逻辑，官场有官场的法则，玉碎“成功”的马翔宇有几个？
其实马翔宇的及时奋起，避免了更可怕的结局，比如“群防群控”的级别再提高一些，或是网证网号制度真的落地，他怕是连线上举报的机会都找不到。
也有旁观者指出，马翔宇闹到这个地步，是因为他有人格缺陷。我觉得，如果强自尊、认死理、不圆融在这个社会等同于人格缺陷，这个社会肯定也有社格缺陷。
前面提到的坚决走仕途的北大硕士，需要从马翔宇的故事里汲取什么吗？我想未必需要。并不是每个年轻人都会在体制里撞得头破血流，如今的局面仅仅证明，确实有少数的人在这样的场域艰于呼吸。马翔宇，该远走还是远走吧，对你是好事，对体制也是。
肉身出海，听从的是自己的内心，何须考虑“最佳年龄段”，我一个媒体老朋友的妻子，都50多岁了，硬是下决心跑到伦敦攻读学位去了，她是我很想去访谈的一位。
此外，并不是遭遇了职场PUA，才要想到换一条人生轨道。口罩那几年，以及摘掉口罩这二十个月，太多太多的朋友选择去海外读书或是创业，按理智看客的说法，这些出海人都是现实适应能力弱、有“人格缺陷”的。那就让他们把“人格缺陷”带到别的国家吧。
祝福留下也祝福离开。马翔宇，希望传闻是真的，趁着出海还有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