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正一下标题,少了一个面字。前一阵子,一位前《南方周末》同事说,想大家了,摆下奢华宴席,请了一大桌北京记者站的老同事(他们是命运共同体,全都离开了),最惊喜的是,从北京记者站创办之初就承担行政事务的周女士,带来了一堆铁片儿,让大家各自认领。
那是印制很精致的墙上金属挂件,有一批《南方周末》驻京记者的肖像画,那批记者大体在2000至2010期间曾供职《南方周末》。它对于如我一样的被描绘、被展示者的意义,不言而喻,但在不相干的人眼里,那确实只是无用的“铁片儿”。
2022年1月,为了节约成本,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合并了驻京办事处以及南都报系、南周报系、21世纪经济报道报系等单位的驻京部门,开始共享办公空间。在重新装修的过程中,工人准备砸墙。周女士其实已经于2020年12月离开办公岗位,开始个人创业。当她得知原来的办公室要重新装修,就惦记着那批记者画像。她特意把它们收藏起来,直到疫情结束,在北京的“南周旧人”有了重新大聚的机会,终于把其中一些“铁片儿”带给前同事。
画这些画像的,也是神人,就是这份报纸的元老之一,最早的美术编辑张向春先生,他也是供职时间最久的一位。在报纸早期,他的头版设计风格被戏称为“红唇大腿贯穿版面”,老主编左方则认为,向春的一支笔把报纸销量提升了一倍。
向春为我们画的画像大多很传神,至少我这么觉得。那么,为什么会有这批画像?
为此,我特意求证了周女士,她说,大约在2010年8月,《南方周末》北京记者站迁入了集团购置的位于时间国际大厦的新办公楼,完成了装修设计。尽管整体装修风格现代且舒适,但大家总觉得缺少了一些北京记者站的特色。为了增强记者站的归属感,主管领导邓科在记者周会上积极建议大家集思广益。
“经过讨论,大家形成了一项决议:将北京记者站记者首发的一些有重量级、有社会影响力的特稿、特刊的精选页悬挂在墙上,以展示我们的工作成果和团队实力;同时,将曾经在北京记者站工作过的记者的画像也挂在墙上,以纪念他们的付出和贡献。这些画像被精心制作并悬挂在办公室的墙上,成为了一种独特的文化展示和历史记忆。”
那时我已经不在《南方周末》工作,好像是周女士找到我,我就提供了在《体育画报》中文版工作期间,一位摄影师朋友拍的照片。于是它最后就上了墙。我只在北京记者站工作了一年,说自己忝列其中,一点都不是客套。
不管怎样,《南方周末》这种尊重记者的传统(当时在北京记者站尤其明显),是我一直怀念和感激的。邓科担任北京记者站负责人期间。每逢重要年节,会给已经离职的一些记者也寄一份礼品表达心意。后来邓科也离开报社创业去了。这个暖心做法的最终失去是必然的,我只需要记取曾经的美好体验。就如同,记者画像离开装饰墙是必然的,我还是要感怀周女士为我们保留了这些“铁片儿”,以及当初把这些“铁片儿”挂到墙上的决策者。
后来就职南周报系的最重要子刊《南方人物周刊》,某年的年会,有一个年度优秀采编人员的颁奖环节,奖品就是一个精美的相框,里面是杂志封面同等大小的“封面人物”版本,同样是一种给予内容生产者的至高礼遇。当我从主编徐列先生(他也是《南方周末》的元老之一、报纸精神的重要传承人)接过“年度特稿”的奖品,我很肯定地觉得,这是这辈子唯一一次“上封面”的荣耀时刻了。
最近了解到,《南方周末》广州编辑部也有一个延续很多年的传统,就是从编辑部离开的人会得到一份“封面报道”,当然,之前还有一个很酷烈的入伙仪式,就是要喝三口杯的南国白酒“九江双蒸”,实在是我喝过的最难下咽的酒。一进一出,风格迥异,都让你忘不了。
我不知道中国其他媒体是否有过相似的故事,但愿是有的。我在拿到属于自己的“铁片儿”之后,很快拍了照片,换成微信头像。我不是一个喜欢怀旧的人,但我也不希望自己是一个健忘的人。我写下这段往事,想告诉您,曾经有这么一家媒体,这么一家记者站,这么一群人。
也许在很长的时间里,我都会以这幅画作为我的微信头像。
今天,恰好故地重游,要去拜访几位《南方人物周刊》前同事,包括尊敬的徐列先生,特地完成这篇小文,以致对所有南方系有爱之士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