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言
在女儿即将升入小学第三年（CE2）的时候，我们迎来了十年间的第四次搬家，定居在了巴黎近郊的另一座城市。这座小城的公立小学和初中口碑非常好，但对口的公立高中被分配在邻近城市，评价也差强人意；唯一位于城内的高中则隶属于一所国际学校。
结合各项因素，我们“意外”而又“必然”地走上了国际学校的道路。
不同类型的国际学校
学校官网图
先梳理一下，一般来说，法国主流的国际学校大致分为以下三种：
体制外国际学校
École internationale hors contrat
以美国学校、德国学校、英国学校等为代表，不享受政府补贴，学费不菲。通常采用其本国教学体系、国际文凭IB（International Baccalaureate）、美国高中文凭High school diploma 等国际课程，而非法国国民教学大纲；教学语言也以本国语言或英语为主，法语反而仅作为外语学习。学生几乎都是外国人，尤以外派家庭为主，流动率非常高。比如，大家熟悉的球星梅西，他就曾为孩子选择了位于92省Saint-Cloud的美国学校。
开设国际部（包括中文部）的公立学校
Section internationale
这一类特殊的国际学校由法国政府主导、各国驻法机构共同参与设立，旨在为本国和国际学生提供双语、双文化的教学。目前已在全法300多所学校开设了中国、英国、美国、德国、西班牙等18个语系。在遵循法国教学大纲的同时，对其所选择的外国语言、文化、历史、地理、科学等科目要求每周约9小时不等的学习。最终的目标为取得法国高中毕业会考国际证书Baccalaureate Francais International(BFI，前身为OIB - Option internationale du baccalauréat)。
比较有代表性的有圣日耳曼国际学校（Lycée international de Saint-Germain-en-Laye），里昂国际学校（Cité Scolaire Internationale de Lyon）。咱们华人圈里对这类学校、尤其是中文部的讨论可谓非常热烈。
私立双语/国际学校
Écoles bilingue / internationale
与传统学校以法语为主要教学语言相比，此类学校既遵循法国体制内教育体系，又更注重外语能力的培养，通过BFI、IB等不同途径，为各种需求的家庭提供了灵活多样、也较国际化的选择。例如大家讨论比较多的École Jeannie Manuel (EJM）、École Internationale Bilingue (EIB）等。
我女儿进入的这所国际学校同属这一类型，小学阶段为体制内sous contrat私立，法语和英语的课时比例达1:1，每天半天法语、半天英语。除了英语语言课之外，数学、自然科学、历史和地理等也用英语授课，打好基础。初中和高中则分为两部分：1）体制内sous contrat私立（或BFI课程），准备BAC以及之后的职业专向或大学申请路线；2）体制外的IB项目。从初中开始，学生和家庭就要做出选择，决定高等教育的备考方向。
一娃一猫的美好时光
女儿喜欢涂涂画画
再次面临抉择时，我们考虑到：
一方面从语言学习重心来看，既然在这个国家生活，首先要学好当地语言，况且个人经验认为法语比英语难不少，但英语仍是未来走向世界的敲门砖；有机会在母语形成期同时学习两门语言是得天独厚的优势。
另一方面，我们一直秉承低龄孩子上学要就近，最好不超过步行15分钟的距离。
这所国际学校同时符合以上要求，当然要去一探究竟。
入学过程
附近的城堡和一望无际的森林
开放日参观
学校掩映在圣日耳曼森林中、绿树成荫，时常有人骑马缓步路过，环境优美。开放日是近距离接触校园的绝佳机会。
提前在网上注册后，当天我们如约到访。负责接待的这位CM1的法国学生给我们留下了非常棒的印象，她全程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带我们参观校园、认识老师、介绍上课及课间活动的各种安排，还告诉我们她的姐姐在这所学校的初中部上学，二外也选了中文。学生就是一个学校最好的名片！开放日结束后我们毫不犹豫地递交了申请材料。
除了常规要求外，学校额外提到了推荐信：一封来自原学校，另一封来自熟悉孩子校外生活的人，所以我们找到了孩子的班主任和钢琴老师，一月份收到面试通知。每个学校的招生时间安排都不一样，但总是越早越好，提前一年的9月开学时就可以关注了。
春日在塞纳河边和森林漫步，满满的惊喜
面试与分班考试
与以往的面试不同，这所学校安排孩子单独与校长进行了半小时的一对一面谈。结束后孩子大概复述了一下问题：
希望用英语还是法语面试？（孩子选择了法语）
是否参加了开放日活动，由哪位学生接待，有哪些印象深刻的事？
是否喜欢现在的学校，目前学校里一天的学习生活是如何安排的？最喜欢哪一门课？
平时参加什么课外活动？在家里时都会做些什么？
面谈第二部分，校长邀请家长一起参与，更详细地介绍了小学部的课程及分班安排。同时校长也直言：随着年级升高，学校对考生英语水平的要求将越来越严格、越全面。例如CM1可以算作进入小学高年级的分水岭，在递交申请材料时可能需要更着重体现英语能力，做好听说读写全方面准备，应对面试和分班考。
我们也许是因为低年级申请入学，也得益于之前私立学校对英语学习的重视和投入，在这个阶段虽然仍以听说、阅读为主、还未涉及语法和写作，幸好已满足了当前级别英语测试的门槛。
收到录取喜报的同时，也接到了法语、数学和英语分班考试的通知，时间安排在八月底开学前，考试结果将影响英语分班及数学分组。
国际学校初体验
学校 举办的 Talent Show，多才多艺的学生表演太燃啦
多样化、包容性
正如校长所介绍的，学校有来自60多个国家的孩子，氛围非常多元化，即使那些法国本土家庭，大多也有过海外生活经历，回法后希望为孩子继续保持国际化的学习环境。“立足法国，着眼世界”可以说是大家的共通点。孩子们也有很多机会，正式的、非正式的，了解到各个国家、民族的不同特点，例如老师经常布置exposé作业，请同学们来介绍自己国家的历史、传统、地貌等话题。
女儿也欣喜地发现不少同学曾随父母在上海、香港、新加坡生活过。这些家庭很了解也喜欢亚洲和中国文化，在中国传统节日时会送上祝福，过年时还给孩子们准备了红包，这让大家倍感亲切，迅速建立了友谊。
还记得在女儿幼儿园早期时，她身边接触的几乎全是法国家庭，而作为家长想当然地认为：父母都是中国人，那孩子肯定知道自己也是中国人，因此从没刻意讨论过“身份”话题。结果我们发现：三岁多的她一度认为自己也和其他孩子一样是法国人。长大一些后，虽然明白自己“应该”是中国人，但身份认同感仍很摇摆。她曾向我们吐露过，觉得自己在哪里都像一个intrus（法语：闯入者的意思，表示与大环境不同，格格不入），这话让我们也很心疼和迷茫。
进入国际学校后，女儿的这种感觉渐渐消失。同学们来自五湖四海，非常容易接纳彼此的不同。从此她对自己的身份定位逐渐明晰：在法国生活成长的中国人。
学校组织的滑雪营、中世纪主题出游等活动
多语言学习
随着语言环境的变化，女儿的英语水平迅速提高，可以听到同学间的聊天经常在法语英语间自如切换。开家长会时，英语老师也表扬了她的进步，我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作为中中家庭，我和队友在家仍坚持只说中文，女儿多年的中文学习也未曾拉下。我们深深地感受到，孩子只要有一个适宜的环境和一颗乐于接受新事物的心，就有不断求知和进步的动力。
这也回到了我最初说的：公立、私立、国际学校，虽看似各不相同，但对于上课学习、下课玩耍的低龄孩子来说，家长纠结的那些事真的有那么长远的影响吗？我认为外部环境固然重要，起决定作用的还是内因，也就是我们常常探讨的内驱力。保持好奇心、求知欲和对生活的热爱，无论在哪里都可以茁壮成长。
07
初中的选择
小学毕业啦
一转眼小不点儿要升初中啦！在国际学校，面对更多的可能性，一连串的新名词也扑面而来。作为具有IB及MYP体系认证资质的学校，有不少全世界跑的外派家庭、或者目标明确为英美高等学府的学生都会在本校选择这条非常国际化的道路。
简单了解一下，以初中阶段相对应的MYP课程为例，通常为期五年，提供第一、第二语言、个人和社会、科学、数学、艺术、体育和健康教育、设计等八大学科。
与此同时，也有不少家庭和我们一样，继续选择法国国民教育体系内课程，包括：法语、英语、数学、第二外语（本校可选德语，西班牙语或中文）、历史地理、科学、体育、美术和音乐等。除了正常英语课时外，历史也以英语授课，主要学习的是世界史而非法国历史。
我们的考量主要包括：首先IB更适合每隔几年换一次驻地的外派家庭，方便在不同国家对接；其次初中阶段的法语学习还有不少语法点，IB体系下法语作为外语教学，效果肯定大打折扣，不免可惜。对于不想放弃法语的我们来说，如果有可能的话，高中再选择BFI也许更合适。
我们学校的BFI项目实行Section American（美国部），对英语要求非常高，只有英语分组在第一、二组的孩子可以选择直升到本校高中BFI项目，额外增加的大量课时也给学习强度增加了很大压力。
为全家带来了无限欢乐和陪伴
分组教学的利弊
早在全民讨论之前，学校已在实行分组教学，将法语、英语、数学、历史这些课程分为四到五个级别，以学生的成绩来分班。整个学年内根据其学习情况，任课老师有权随时进行升组或降组的调整。
最大的好处自然是因材施教，教学内容不同、考试内容也不同，避免了不同级别的学生互相影响，大大提高了课堂效率。程度高的孩子能得到更多挑战，程度低的孩子则更高效地查漏补缺，所有人都能进步更快。比如数学第一组，老师经常加一些竞赛题和高年级内容作为补充。英语第一、二组以母语学生为主，课程进度快，阅读内容也更难，同时历史分组也与英语直接挂钩。
分组教学还有一大优点：得益于按科目分班，每门课接触的同学不一样，使得全年级的孩子都有机会互相认识、结交，避免了封闭的“小团体”的出现。
但是在分组教学中我们也观察到了一些不足之处。比如教学进度的平衡和统筹问题：当某些科目学年内进行统考时，进度快的小组停下学习、等待进度慢的小组讲完知识点、再安排一起考试。在缺乏合理规划下，女儿的数学班就出现了一个月没有讲新课、课堂上重复现有内容并让学生自己刷题的情况，孩子觉得很无趣。
再比如师资缺乏的问题：分组教学对老师的综合能力要求比较高，缺乏经验的老师很难发挥分组的优势。女儿班级原定的法语老师在假期时意外病倒，学校不得不开学临时找人代课。众所周知，整个法国都在缺老师，要想找到称职的代课老师谈何容易。果不其然，代课老师状况频出：教学内容、作业布置、指定阅读书籍、甚至连家长会安排都经常模糊不清前后不一致，家长和学生纷纷怨声载道。我甚至考虑过把女儿降组，这样至少能分到好一点的老师。衷心希望法国教育部部门能大力扶持教师行业、尽快解决师资难题。
结语
静待花开
回顾这十年在法国的生活，女儿在求学道路上不断摸索成长，父母又何尝不是。经历过几种不同类型的学校后，我们分享一些自己的体会与大家共勉：
1）每个学校特点不同，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适合”更重要；
2）孩子的可塑性和适应能力往往超出父母的想象；
3）良好的生活和学习习惯贯穿整个成长过程，比学业本身重要得多。
孩子刚刚开启初中，前面的路还很长很精彩，求学之旅只是人生中的一小部分。愿这段经历成为美好的回忆，伴随她的成长，为将来的风风雨雨铺就坚实的道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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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白胡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