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痛有很多特点：最大的特点，是剧烈疼痛；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持续性疼痛。如果说分娩是人间已知的剧痛，那么临盆只是短暂的几个小时或十几个小时，而癌症病人将要忍受更长时间的剧痛。现代医学对疼痛程度划分了等级，从0～10级，7级以后就是重度疼痛。女性分娩所产生的疼痛处于第8级，而晚期癌痛则有可能到达10级。几乎每个癌症病人，迟早都要面临疼痛的折磨。有资料统计，在癌症病人中，有50%～80%的疼痛因为各种原因而没有得到有效治疗。

骨肿瘤是发生于骨骼或其附属组织的肿瘤。恶性骨肿瘤发展迅速，病死率高，晚期剧痛难忍。我于十几年前，曾经接诊一名男性恶性骨肿瘤病人，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一次又一次地复发和转移，病人辗转四处就医，已经做了二十多次化疗，癌细胞又转移到了肺部。现代医学常规的止痛药无效，起初打吗啡还能维持2小时，后来再打也无济于事。为了给他治病，全家老少背负了近百万元的债务，并且把仅有的一套房子也做了抵押贷款。

病人每次复诊时，几乎是泣不成声，苦苦哀求救他一命。无奈书到用时方恨少，我当时也是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结果病人的剧痛丝毫不减。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每天晚上凄惨的呻吟声吵得邻居们都无法入睡。就在病人去世以后，家属变卖了所有能卖掉的东西，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赚钱还债。

治疗癌痛与控制肿瘤生长同等重要，很多时候二者要同步进行。众所周知，治疗癌痛，并非易事。对于已经失去了手术机会的病人来说，癌痛治疗可能是部分病人唯一可以接受的方案，毕竟有效缓解癌痛，可以使病人在无明显疼痛的状态下生存，为争取治疗时间和带瘤生存创造机会。强忍剧痛还会带来多系统紊乱，各种机体功能衰退。尤其在中晚期癌症病人中，肿瘤直接引起的疼痛占80%左右。此时病人异常痛苦，度日如年，甚至连大小便等正常的生理功能也会受到限制。因而治疗癌痛，不仅可以减轻病人的痛苦，还有助于延长病人生命。

时至今日，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每每想起都会莫名的伤感，久久不能释怀。我深恨自己医术不精，无法解除病人的疼痛。如果癌症病人仅依靠意志力来克制疼痛的话，那不仅没有任何生活质量，而且更不符合医学的人道主义精神。痛定思痛，从此每天晚上查阅各种医书，研究历代医家的癌痛治疗方案，又经过反复临床实践，我初步总结出了治疗癌痛的规律。

首先，要鉴别癌性疼痛与非癌性疼痛。癌性疼痛，以肿瘤直接导致的疼痛最常见。例如，肺癌侵犯胸膜导致的胸痛；骨肿瘤病人的病理性骨折疼痛。非癌性疼痛，如肺癌病人伴有腰腿痛，其疼痛为腰椎间盘突出所致；胰头癌伴胆囊炎急性发作时，剧烈的上腹部疼痛可能为胆囊炎所致。我们所讲的是癌性疼痛的治疗方法。

其次，在中医治疗方面，要抓住癌症的基本病机。即整体为虚，以阳虚、气虚和血虚为主；局部疼痛为实，以寒凝、痰阻和血瘀为要。在遣方用药时，必须时刻顾护胃气，自始至终要遵循温阳、破瘀、驱毒和攻下的四大原则。即疼痛为标，整体为本；肿瘤为标，正气虚弱为本。虽然治病求本，是中医治病应遵循的宗旨，但在具体治疗时还要灵活变通，要根据病人的具体情况而定。有时需要标本兼顾，疼痛剧烈时还可以先治标后治本。切忌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一味地大量使用清热解毒的寒凉药物，或者不停地提高止痛药的剂量，而忽略了整体治疗。我们需要努力做的是，让癌症病人在无痛状态下生存，延长生命。

其实这一路走来，也是经验与教训并存，有一个艰难曲折而又漫长的探索过程。有些时候，我所接触的病人已是癌症晚期行将就木的病人，治疗起来非常棘手，甚至可以说是无从下手。作为医者，我总是告诫自己：蝼蚁尚且苟且偷生，“人命至重，有贵千金”，岂能轻言放弃？还有时候，对于某些病人而言，平生所学的方法竟一无是处。有时候同一种癌症甚至是同一证候的方药，某些病人使用后疼痛立刻缓解，可以带瘤生存。而对另一些病人而言，可能不仅没有缓解不适症状，还会疼痛加重。

幸运的是，我们可以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起步，《伤寒杂病论》《千金要方》、国医大师卢芳、朱良春和孙秉严老中医等前辈的著作，给予我无数的启发。这些年，帮助了不少癌症病人能够正常生活，不再遭受疼痛的折磨。这使我在收获成就感的同时，也深感作为中医人的社会责任和巨大精神压力。然而，对于征服恶性肿瘤的伟大目标来说，我们仍然任重而道远。

实证癌症疼痛通治方——耆婆万病丸

耆婆万病丸组方31味，寒热并用，攻补兼施，堪称大方的典范。耆婆万病丸中的药物炮制非常讲究。古法以牛黄、麝香、犀角为主药，犀牛角现以水牛角代替；朱砂、雄黄皆须水飞；禹余粮须先火煅醋淬7次，然后水飞；大戟、甘遂，都要锉成片，炒黄；芫花，须先用醋浸泡后，炒黄；芫青，现代多以6个大斑蝥代替，用糯米拌匀，炒至糯米呈黄色时，去糯米。取斑蝥，去头、翅、足，仅以腹部入药；石蜥蜴，现代多以壁虎代替；蜀椒，要去目及闭口者，炒出汗；巴豆，务必去皮心，炒炭存性，否则会导致恶心、呕吐及腹痛；蜈蚣，古时用三节，今用4 g，其余药物换算成现代用量，亦皆为4 g。

古法以白蜜和丸，如梧桐子大。每次服1～3粒，早上空腹用黄酒或生姜汤送下，以服药后下利恶水为度。如果没有呕吐痰涎或大便稀溏的话，就加1粒，或加至3～5粒，必须以呕吐痰涎或大便稀溏为度，不必限制单次服药剂量。如果病强药少，一般不会吐利。若其药力发作缓慢，就喝一杯热水，加速药力运行；如果吐下不止的话，喝冷水就可以解药。新病暴病，一般用量稍大，每服3～5粒不等；沉疴痼疾，一般少量服用，每次1粒，以大便呈糊状为宜。

01 耆婆万病丸适用于各科癌症疼痛

所谓通治方，是指治疗范围广、用途较大的方剂。一般来说，一首方剂只能治疗某种或某类疾病，针对性较强，而通治方不仅适用于某类疾病，甚至通治几类疾病，而且有些通治方可以治疗不同科别的疾病，适应证极广，故有通治之称。通治方在组方和剂型方面均有其特点。首先，通治方药味较多。因为适应证较广，故在组方时就要面面俱到。但尽管如此，组方仍法度森严，药物多而不乱，芜而不杂，寒热并用，攻补兼施。其次，通治方大多用药峻猛，量少而力宏，制成丸散，便于贮藏和携带，服用起来方便。耆婆万病丸是历史上最著名的通治方之一，也是佛家秘方。该方在《千金要方》及敦煌文献中均有记载。《千金要方》记载：“服此药以三丸为一剂，服药不过三剂，万病悉除，说无穷尽，故称万病丸。”此说虽未免有过誉之嫌，但本方组方精妙，以益气固本、温阳散结、攻坚破积之品组成，攻补兼施，又呈多靶点用药，可以同时治疗多种癌症疼痛及疑难杂症。如我在使用耆婆万病丸治疗某肝癌病人肝区刺痛时，意外地把该病人多年久治不愈的肠道息肉也治好了。对于各种癌症病人，尤其是体内正邪斗争剧烈、疼痛剧烈者，耆婆万病丸的确是良方。

据《千金要方》记载，耆婆万病丸治“七种癖块”及“五脏滞气，积聚不消”，受此启发，我在临床使用耆婆万病丸治疗肺癌、肝癌、肠癌、乳腺癌、卵巢癌、宫颈癌和癌性淋巴结肿大、恶性淋巴瘤疼痛等病症。据我多年临床体会，耆婆万病丸的临床适应证非常广泛，凡是各种癌症疼痛，辨证属实证者，用此方常获佳效。

耆婆万病丸可以广泛应用于内外妇儿及肿瘤科癌痛。但每一种癌痛又有其特殊性，即使同一种癌症，在不同体质和不同阶段的表现也不尽相同。所以在使用耆婆万病丸时，我们要根据病人不同的证候表现，选用不同的汤剂作为先锋，在辨证辨病相结合的基础上再运用耆婆万病丸。

02 以汤剂作为先锋的服用方法

谈到以汤剂作为先锋，再用耆婆万病丸的服用方法，就不能不提到犀黄丸。犀黄丸由麝香、牛黄、乳香、没药组成，是治疗癌症的名方，该方贡献者是清朝的王洪绪先生。我本人就曾亲眼目睹过犀黄丸抗癌止痛的神奇疗效。现代研究表明，该药具有广泛的抗癌止痛作用。其中主药麝香、牛黄也是耆婆万病丸主药中的两味药。耆婆万病丸亦名牛黄丸。据《外科证治全生集》记载，牛黄亦名犀黄。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犀黄丸是精简版的耆婆万病丸，而耆婆万病丸则是加强版的犀黄丸。二方颇有渊源。

王洪绪先生使用犀黄丸的方法，是犀黄丸佐以阳和汤。他要求病人早上服用阳和汤，晚上吃犀黄丸，二方轮流使用。我在使用耆婆万病丸时，也尽量按照此方法，让病人白天早晚服用汤剂，晚上临睡前以生姜红枣汤送服耆婆万病丸。具体服用方法是，我将其制成细粉，嘱病人自行装入空心肠溶胶囊，每次服用0.25～1 g，每日1次。大部分病人服药后，大便通畅，癌痛逐渐缓解，病情趋于稳定，部分病人病灶会有不同程度的缩小。具体服用剂量以病人耐受为准。如果便秘或大便成形，就稍稍加量；如果腹泻水样便，就要减量。以大便保持糊状，每日2～3次，既不成形，又不腹泻为宜。按古籍记载，治疗头颈胸部病变，应该临睡前服药；如果是肝胆、胃肠道疾病，要早起空腹服药。但据我临床体会，无论以耆婆万病丸治疗何种癌痛，皆应将耆婆万病丸装入空心肠溶胶囊在晚上临睡前以生姜红枣汤送服，一则避免药物刺激胃，二则可使药力专行。如果白天服药，经常疗效平平，还容易导致胃脘及腹部不适等症状。

另外，凡是阳虚寒凝的癌症病人，症见形寒肢冷，患处漫肿无头、皮色不变、疼痛剧烈者，皆可以采用阳和汤合耆婆万病丸的治疗思路。

03 耆婆万病丸是佛家秘方

在中国历史上，耆婆万病丸曾是佛道二家必备之品，有时还作为“甘露”来赏赐信众。从盛唐开始，迄清朝为止，耆婆万病丸尤其被高僧异人所重视。传统名药如安宫牛黄丸、牛黄清心丸等，均有耆婆万病丸的影子。

我于20年前曾结识两位佛教居士，一位是肝癌病人，病人自诉曾得高僧赐“甘露”（耆婆万病丸）数百丸，嘱每日服1粒，空腹服用。从服药当天开始，疼痛日减，各种不适症状逐渐解除，实现带瘤生存。

另一位是肺癌病人，这位居士在不惑之年就已经事业有成，且身价不菲，给我讲述了他的传奇故事。

多年前他被确诊为肺癌，由于已有转移，无法手术。医生告知，生命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了。这自然会引起他全家的恐慌，而他本人却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他说，既然已经病入膏肓，也用不着操心了。于是，他把公司交给别人打理，自己专心调养身体。他平日里就喜欢读佛经，索性去念佛吧。于是他开始参加各种慈善活动，修孤儿院、建希望小学、朝山拜佛。

在五台山拜佛的时候，一位老和尚传授他治疗癌症的秘方，相传为印度耆婆大师所创万病丸，此方在唐朝传入中国，可以治疗癌症等多种疑难杂症，凡他药无效者，用此方大多有效。三个月是一个疗程，若能连续服用，必有大益。还特意叮嘱他，此方神异，万勿等闲视之。

他特意请老药工，按照古法炮制药材，将药丸制成黄豆大小，共计108粒，每天吃1粒，临睡前服。吃完一料万病丸，他发现胸痛大为缓解，咳嗽咯血也少了，后来又配了几百粒，连续吃了一年多。人也长胖了，而且面色红润。朋友去探望他，都问他在哪里看病，吃了什么仙丹妙药，恢复得这么好。两年后，再次复查的时候，医生说病灶已经缩小了。之后他又去了几家医院，其中有两个医生说他病情逆转了，还有一个医生竟然说当初可能误诊，不是肺癌。这位居士的故事，让人很好奇，我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读岳美中先生的文章，我才知道确有耆婆万病丸，原载于《千金要方》，而且耆婆万病丸可以治疗癌症等多种疑难杂症。岳老还记录了用万病丸治愈小腹膨胀（疑似恶性肿瘤腹水）的案例，以及古代名医用它治疗疑难杂症的故事。

张璐在《千金方衍义》中说，曾用耆婆万病丸治疗10年、20年的痼疾，如伏痰悬饮、当背恶寒等症，无不神应；又用耆婆万病丸治疗肢体沉重，腰腿酸痛，疗效神速；像坚积痞块，癥瘕积聚等症，即便不能完全治愈，也能将病势减其大半。

04 用耆婆万病丸治疗癌痛是安全的

我刚开始大剂量使用耆婆万病丸时，担心病人受不了，所以极为谨慎，几乎每天都会询问病人的变化。反复实践证明，我的顾虑是多余的。如某患有巨大卵巢癌的80余岁的病人，小腹部僵硬疼痛，她在服用了一段时间耆婆万病丸以后，疼痛消失，各种不适逐渐解除，腹部柔软，生活自理。随访2年，健在。

我发现无论何种癌痛，都可以用耆婆万病丸。而且疼痛越重的，效果就越好。这可能与耆婆万病丸的组方中，攻毒破瘀之品对有形实邪具较强的选择性有关。疼痛轻微者，可每晚临睡前服耆婆万病丸1次，每次0.25～0.5 g，以大便呈糊状为宜；如果癌痛剧烈，则首次服用0.5～1 g，以大便泻下恶水为度，之后还需要保持大便呈糊状，缓消癥瘕。我一般要求病人从0.25 g开始服用，每天逐渐加量至0.5 g、1 g，乃至1.5 g。

耆婆万病丸中含有攻毒、祛风、通窍、活血之品，多为峻药，如果以《神农本草经》的分类法，这些中药大多属于中下有毒之品。其实，有些中药并没有毒，但人们会误以为有毒。如蜈蚣、全蝎、水蛭、壁虎、乌梢蛇等，这些虫类伤人，可能导致神经毒性，但以其入药，却是能够治疗疾病的异体蛋白。国医大师朱良春老在其著作《虫类药的应用》中曾有过详细的论述，还没有发现一例如法使用虫类药出现严重的毒副作用。

有些中药确实有毒，可对于某些顽疾具有特殊疗效，故不应随意放弃，但应严格遵循炮制法度及服用方法。例如马钱子，毒性很大，我在治疗肝癌疼痛时，除了用制马钱子之外，还配以清水全蝎、蜈蚣、炒僵蚕、斑蝥等破瘀通络之品，以减毒增效，剂量控制在每天不超过0.6 g，单次不超过0.3 g。斑蝥有大毒，安全剂量为每日0.03～0.06 g，可以治疗多种癌症，既能缓解疼痛，又能抑制肿瘤，是罕见的具有升高白细胞作用的抗癌药物。除了必须炒制以外，还要去头翅足，同时配伍清热解毒利尿之品，保持病人大便通畅。

有的药物含有某种毒性成分，但这种药物未必就一定有毒，特别是组成方剂之后，药物在体内的代谢过程我们并不十分清楚。例如，朱砂含汞，雄黄含砷，国际上禁止服用这两种药，但名药安宫牛黄丸却含有这两种药，用其开窍醒神，救治中风昏迷的病人。我曾用其治疗过82岁急性脑梗死的危重病人，在连续服用30粒安宫牛黄丸以后，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也没有查到砷、汞在体内沉积的现象。该病人至今健在，已是百岁老人。

耆婆万病丸含有大量攻毒破瘀之品。按药理来说，其副作用应该会有一定的肝肾毒性，或导致内脏出血。在我治疗的癌症病人中，我都会要求他们每个月检测血常规、尿常规、肝功、肾功等，尚没有发现过一例服用耆婆万病丸后出现肝肾毒性的。但是不排除部分膀胱癌病人在服用耆婆万病丸后会有小便排出血块及烂肉样组织的现象。

出于对耆婆万病丸的敬畏之心，我曾连续服用一年，并定期体检，结果血常规、尿常规、肝功、肾功等一切正常。在无意中还发现之前颈部的许多脂肪颗粒也都消掉了，体重也从服药前的240斤降到210斤左右，并维持不变。后来将其用于肿瘤临床，凡是有形实邪，正邪剧烈斗争的癌症疼痛，投以此药，大多随手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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