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 档
(小小说)
●刘敏
冬日的一个傍晚,我和爱人外出散步,不经意间来到五一广场。
我们居住的城市是北方的一个省会城市。我在电视台当记者,这在以前是令人羡慕的职业,近年来由于新媒体的冲击,电视台的广告收入断崖式下滑,我的收入也受到了影响。
广场上十分热闹,有跳广场舞的,有扭秧歌的,有踢毽子的,还有买烤肠、买冰糖葫芦、买烤红薯的。臭豆腐的香味大老远就飘过来,成为每个城市繁华区域的标配。
在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中,我隐隐听到一丝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我足足有十年没有听见了。
“卖童装了——卖童装——60元一件,100元两件,品牌童装,限时优惠,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果然是他——我的搭档阿强。
阿强在我的记者生涯中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2003年,我从部队转业,主动放弃国家安置考入省电视台,只为了圆一次自己的“记者梦”。
记得安置办的一位老同志还劝导我说:“再认真考虑考虑,毕竟国家安置的工作旱涝保收,困难的时候,有国家给你兜底。
多年以后回想起,那位老同志的话很有道理,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作出选择,就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当时电视台的员工分正式、台聘和部聘三种。所谓正式就是事业编,享受事业单位一切福利和待遇。台聘员工类似于事业单位企业化管理的员工,经过参加台组织的统一考试入职,台委托省人才服务中心与员工签订劳动合同。如果事业编留下空缺,台聘员工可以优先补充。部聘员工就是错过招聘时间,或者某些方面不够入职条件但又有一些专长的,由频道研究后报台备案的临时人员。由于当时电视台收入尚可,吸引了许多年轻人来圆“记者梦”。
阿强就属于部聘人员,但他的摄像技术在全频道都是十分过硬的。
由于在部队仅从事过照相工作,对摄像一窍不通,制片主任就派阿强担任我的摄像助理。
接触久了,我才知道阿强是广播电视中专(省广播电视局下辖的中专)毕业,他的老师和同学大多在广播电视系统。只是后来他再没有进修,文凭方面明显存在短板,但摄像业务对他来说驾轻就熟。
阿强对工作十分负责。不比较不知道,其他摄像人员的镜头拍得零零碎碎,不成体统,阿强拍摄时,总会把一个事物的全、远、中、近、特分镜头成组拍摄下来,并且按逻辑顺序进行排序,以便我在后期编辑时不费时费力地去寻找,而且他知道什么时候拍一些转场镜头,使我在配解说画面时也有足够的镜头支撑。
数年间,我和阿强先后采访过晋北的孤儿村,感受养母对孤儿们胜似骨肉的亲情;见证过晋南的庄稼汉不离不弃伺候病妻,宣传乡村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踩过吕梁山的雪地,探访一双温暖的手如何不让一个个孩子失学;晒过太行山的烈日,为农民能浇上地而奔走呼喊……
有一年年底,台里要组织部聘转台聘的考试,我提醒道:“阿强,马上要考试了,要重视呀。”
没想到阿强却说:“我在台里都干了十来年了,还留不下来?”
阿强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就是没有认真复习。
结果可想而知,张榜后却没有他的名字。后来,台里对部聘人员进行清理,阿强因为没有工作证,连门也进不来了。
业务骨干阿强就这么从眼前消失了,后来我打电话,发现号码也换了。
……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阿强在这里卖衣服。
我和爱人在人群中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虽然人头攒动,但没有一个真正停下来买衣服的。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想给阿强聚聚人气。
“师傅——师傅——给我来两件——来两件!”
我高声叫着,来到阿强身边。
显然,阿强也被这熟悉的声音震住了。
“是阿明,多年不见你,发福了!”阿强显然有些惊讶,有些欣喜。
他给我叠好了衣服,使劲地握住我的手。
也许是在寒风中停留的时间太长,阿强的手又冷又硬。
这时,有人过来买衣服,他抱歉地松了手,但眼里涌动着泪花……
买回来的衣服孩子穿不上,只好寄回老家,让弟弟家的孩子去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