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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蒂大师前段时间出版了一本新书,趁着这个机会,意大利媒体难得采访了这位常年在国外的指挥家(最近大师在中国):
穆蒂新书《奇妙的和谐》
Q:穆蒂大师,在您的新书《奇妙的和谐(Recondita armonia)》中,您写道:“音乐不是人类发明的”。
A:当然不是。鸟儿歌唱、雷声轰鸣、大海流动、树叶振动都是音乐。然后我有了一个遐想,科学家们会嘲笑我......
Q:哪个?
A:宇宙不是哑巴。宇宙在歌唱,行星、恒星都有声音,天籁之音。我一直认为这些声音就像射线,穿过天体和生命体。受这些声音影响最深的人具有最强烈的音乐天性。有些人是聋子。另一些人,比如莫扎特,则被这些声音迷住了。也许这就是他们早逝的原因。
Q:怎么说?
A:莫扎特 35 岁去世,舒伯特 31 岁,佩尔戈莱西 26 岁。这些人都被他们的音乐天才所吞噬。但谁能及时为我们留下绝对的杰作呢?
Q:谁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人?
A:当有人问罗西尼时,他回答说:贝多芬。“那莫扎特呢?”人们问他。他说:莫扎特不属于这个范畴。莫扎特是不可或缺的艺术家。你不能没有他。
Q:为什么?
A:在交响乐领域,贝多芬的伟大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我们转到歌剧,莫扎特会告诉人类是什么:我们的人性、我们的缺点、我们的嫉妒、我们的激情。他的伟大之处还在于他从不指手画脚。贝多芬是一个道德家。想想《第五交响曲》。
Q:嗒嗒嗒 嗒……
A:这是命运在敲门,即使在现在使用的强调性解释中,它变成了地狱之门的敲门声。
Q:莫扎特呢?
A:莫扎特超脱于这一切之上。他不关心欧洲的政治愿景;他关注的是人类的当下。这就是为什么他是必要的:因为在他的作品中,我们找到了自己。
Q:三大男高音谁最伟大?
A:音乐性最强的是多明戈。但最美的声音是帕瓦罗蒂:上帝创造的最非凡的声音之一。
Q:你们吵架了。
A:我们又重新和好了。我组织了一场音乐会,以支持一个吸毒者矫正社区。帕瓦罗蒂特意从美国赶来。他不要一分钱,自己掏钱买机票。我站在钢琴前,他唱了一个小时。他准备的节目从格鲁克的《奥菲斯与欧律狄刻》开始,到那不勒斯歌曲,再到威尔第和普契尼。当我读到第一首曲子--"没有欧律狄刻我该怎么办?- 我感到沮丧:这适合十八世纪的阉伶或女中音,而不适合帕瓦罗蒂那样的英雄之声。但我还是遵从了他的选择,并取得了巨大成功。
Q:卡拉斯还是特巴尔迪?
A:我从未与他们合作过。我与特巴尔迪之间有着深厚的友谊。我在斯卡拉时,她已经退休,但她经常来参加我的排练。我还清楚地记得,中场休息时,我从观众席走出来,与这位独自坐在观众席后面的美丽女士会合。当我指挥《唐璜》时,她来到我的更衣室,给我带来一封威尔第的亲笔信,告诉我:这封信在我的钢琴上放了很多很多年,现在我想把它送给你......(穆蒂被感动了)。
Q:卡拉斯呢?
A:我从未见过她。但在 1973 年,我想在佛罗伦萨歌剧院演出《麦克白》,我在寻找一位麦克白夫人,我的脑海里和耳朵里都是卡拉斯在斯卡拉歌剧院的精彩表演。我当时在美国,是费城交响乐团的客座指挥,这时酒店房间里的电话响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没有说名字。她讲了几分钟:“您的大师认识我,虽然我们从未谋面......”。然后她说:我是玛丽亚·卡拉斯。
Q:她呢?
A:我差点中风。他从佛罗里达打来电话,他是我们共同朋友的客人。他还说:“我知道你在佛罗伦萨找我演《麦克白》......”。她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像威尔第的《茶花女》一样,说了一句至今仍在我脑海中回响的话:这太晚了! 他说这句话时,语调变了。我从这位伟大艺术家的告别步履中感受到了她的戏剧性。这是我与她之间唯一一次令人无比感动的接触。在那声音的音色中,蕴含着她遗言中轻快的玩笑和悲惨的表情。几年后,她去世了。
Q:您在书中写道,意大利音乐在国外不受重视,威尔第在国外的演出没有像瓦格纳那样受到尊重。
A: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我一生都在与之斗争。但过错也在于我们意大利人,我们鼓励这种马戏团式的演唱方式,让观众等待高音,让我告诉你,我们再也受不了了。
Q:为什么?
A:比如这个高音音符--vinceeeee......--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意大利音乐中,人们期待着无限的慵懒,无拘无束的嘶吼。然而,在莫扎特写给父亲莱奥波德的一封信中却写道:在那不勒斯的一场演出胜过在德国的两百场演出。Ps:即使他们付的钱很少(穆蒂微笑)。现在,我们又回到了 “番茄、马苏里拉干酪、曼多利诺、妈妈 ”的老套路。在美国,餐馆总是以母亲的名字命名:Mamma Maria、Mamma Rosa......我们是但丁、莱昂纳多、米开朗基罗,甚至马可尼和费米的国度。但我们已经抛弃了这一切。
Q:他指的是什么?
A:我不想成为一个暂时的行动者。当我祖父说'在我的时代'时,我会很生气。但我们已经失去了某些传统。从艺术的角度来看,我们不是世界上最伟大传统的继承者。我这样说并不是因为我是意大利人;尽管我每天早上起床时都为自己出生在我们的国家而感到自豪。古典音乐被用作广告配乐。首尔有 22 个交响乐团,其中 4 个是近几年诞生的。我们有两个。在亚洲,他们已经认识到学习西方文化的重要性,而意大利在其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Q:我看到你非常担心意大利。
A:我们不再知道自己是谁。我们已经断了根。
Q:归咎于取消文化?
A:这是我绝对反对的。我们不应该抹杀任何东西,相反,我们应该让年轻人认识到过去犯下的所有错误。历史不仅仅是阿西西的圣弗朗西斯;历史也是由暴君、独裁者、嗜血者组成的。我们绝不能建立一个想象中的天堂般的过去;我们必须知道,以便改正。我们不能粉饰历史,因为历史的墙壁是粉饰过的。
Q:音乐中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A:有些剧院会更改剧本。但这样就变成了思想独裁;这是最危险的独裁形式。有人会告诉你:这个不能说,这个不能做。在《假面舞会》中,威尔第让法官说女巫乌尔丽卡流着 “黑人的肮脏血液”。包括斯卡拉在内的多家剧院都改了这句话。当我以音乐会的形式将它带到芝加哥时,我一个字都没有改。我向歌手(他也是黑人)解释说,威尔第并非种族主义者;他把这句骇人听闻的话放在了白人法官的嘴里,但威尔第的指责并非针对黑人,而是针对种族主义的白人。歌手也同意了。
Q:其他例子?
A:两年前,在芝加哥的一次排练中,我用了“东方人”这个词。排练结束后,有人彬彬有礼地私下向我指出,“东方人”这个词是错误的,它让人不舒服,在美国已经不再使用了。你必须说“亚洲人”。于是我问:那我是谁?
Q:你是谁?
A:他们说我是高加索人,白种人。事实上,我是普利亚人。如果我告诉一个意大利农民他是高加索人,他会拿着干草叉追我,因为他认为这是一种侮辱。
Q:结局如何?
A:我从乐团回来后说:如果有人认为我用错了词,我很抱歉。但我来自意大利,一个有文化的国家,我在学校就学会了热爱东方绘画、东方哲学和东方香水。太阳升起于东方。所以,很抱歉,我将继续使用'东方'这个词。
Q:三年前,当为您的八十大寿采访您时,您说您已经活得不耐烦了,希望能尽快离开人世。
A:你不知道我收到了多少担心的信:他们以为我想自杀。
Q:你是否仍然坚信自己不希望在葬礼上获得掌声?
A:我确认:禁止鼓掌。我不批评那些鼓掌的人,但我不同意。棺材从教堂里出来时,一片死寂。死亡就在眼前。现在,他们甚至为黑手党人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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