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2021
“我想大概很好的亲密关系是真的能滋养自己的生命的,就是会在对方的陪伴下,一呼一吸、日出日落、一蔬一饭中,逐渐地找到彼此支撑、彼此安抚、彼此相信的match point.
在自我保全&孤军奋战的原子化社会里,越过自己庞大的自恋幻想,敢去爱另一个个体,我是说,真正的相爱,这是一种非常勇敢的行为。
让另一个个体存在于自己的生命中,并且彼此相信对方的存在可以让自己的人生更完整丰富,从此精神世界里不在一无所有,人生不再感觉到时时刻刻都孤单。
这不是温柔,而是一种英勇行为。
通过去爱一个个体的方式更成熟更完满地确认自己到底是什么,是怎样的材质怎样的气味,笑起来会发出什么声音,坐在地板上如何带着满溢的爱意尽情地吃一颗苹果,又怎样因为彼此的误解而哭泣。
去车站接到对方时雀跃的瞬间。
发现花与蛇是爱与欲的隐喻,雨水也同样成为谜语。
发现自己身上间隔已久的动物性,那么想要被抚摸,被拥抱,想要像两只小白象中森林里游荡,彼此冲水嬉戏。
发现快乐是如此简单,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感到某种动物性的缱绻,植物性的向阳。
发现自己到底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是怎么壮着胆一路长大成人,又怎样地在这个过程中丰富了本来悲哀的人生体验。”
写下这段日记时,我正陷入爱情。像是第一次品尝到新绿,第一次看见太阳的颜色,闻到花香。然后我花了两三年的时间去体验,个中美好,个中悲哀。
但是,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瓦解本来的自我,接受爱里竟然有着一层一层的谎言。
3月,2023
“我相信很多现代人的成年礼不是18岁,而是30岁,甚至35岁,40岁。是当我们意识到从年少时期起,所追寻的每一种理想之爱,都是不可能实现的。我们所眺望的每一种生活,都有月亮的背面。因为所有让你期待过的人和事都会让你失望,没有哪一种爱是留得住的。都是大风吹过来又吹过去,它们总会过去的。
因为人是那么脆弱,反复,阴暗的动物,自有其虚伪,更有其不忍。
细思太久,已经忘记了当时为什么决定开始,当时又为什么狂喜。为什么经过了那样一番努力,下了那么多功夫,其实与结果没有多大所谓的,都是徒劳。
每每失望过后,徒留空白。
你有时候会想,是不是人性总是这样的,有些人总是那么容易去相信人,那么容易把人往好处想。
也许你永远会这样乐观,这样把人往好处想,扭过脸去,不看黑暗处的样子。不看阴暗的部分,不看恐怖的部分。
有时候你端详着一个认识了十几二十年的人的脸,会惊觉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对方。
有时候你甚至会冷笑,为什么一个谎言总会被另一个谎言解决,而你从谎言里得到短暂的安慰。
在某种黑暗的温柔乡里醒来,你意识到正是因为太过耐心地审视自己的生活,试图直面生活的种种真相,以至于慌不择路。
根本没有多少人的人生值得用那样的心思去阅读,我们所求的不过是这样那样的短暂的安慰。
有时候你在一场漫长的生活里出走,走到了从未到过的地方,会意识到,行至水穷处,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人。也求不到任何理解,得不到任何安慰。其实大多数人爱人爱到后来,做事做到后来,都是为了打发时间,为了填补精神上的空白。
我们选择了某一种生活,选择某一种不幸,用这种或者那种不幸去填满自己的日程。是为了回避更大的恐惧,为了制止自己更怯懦的更卑微的可能。
有时候我怀疑自己做任何事都做得太久了,太累了。坐在人满为患的地铁里,有时候觉得人生长得像是没有尽头。
人为什么不能20岁就铸成所有大错,25岁已经众叛亲离,30岁时极度孤单,35岁意识到关于人生全部的幻想破灭,所有要离开的都离开,所有会失败的都失败,所有该消失的都消失,就不要花那么多功夫去挽留或者承受磨难了。我厌倦了。感觉无论如何,任何事情我都已经做得太久了 ”
后知后觉的我发现,爱情像是某颗星球在我面前陨落了,我徒劳地站立着,说服自己接受事实,爱情就是,会消失。我无法越过谎言去拥抱了。再花很长的时间去接受真相,整理自己,重建内心的秩序。换城市,换工作内容,换喜欢吃的食物,入睡时间,我甚至有段时间枕头下放着一把小刀,我想如果实在熬不过去,就躺进温暖的浴缸里再也不醒来。
再后来我克服了这些。我接受自己不被爱的事实。接受和亲人的疏远,接受和友人恋人的分别,接受我和这个世界上任何人的联系,都只能时断时续,接受人类孤独的本来宿命。
我学会照顾一只小狗,她会用那种依恋的眼神望着我,早上起来后,她会趴在我的门边,因为她希望我知道,我醒来第一时间就可以看见她。
我和一只小狗,建立了这世界上毫无伤害的联系。她全身心地爱我,依恋我,我无法不爱她。
有时候深夜睡不着,我会把vx打开又退出,看着那个人,孤独地站在星球面前,这提醒我,交流的缘由,是孤单。从年少时我就渴望和另一个人建立永远不会失联的感情,每每耗尽全力,结果总是不如人意。现在想来,何必自寻烦恼。人不必太执着。爱自有天意。
2024的某个黎明,我将和我的小狗一同醒来,观看如此平凡又盛大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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