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 第45期 (总第203期)
十八 医门八法心要
温法心要
脏受寒侵用温法,
驱寒复阳疗效佳;
回阳救逆挽急症,
温阳祛寒缓治恰。
阳气衰微用之当,
治疗总则勿舛差;
辛热回阳宜暂用,
不可久服要细察。
温阳调理配补法,
多服久服收效佳;
实热用之火加油,
阴虚血亏慎用雅。
古今名家多经验,
为我所用智慧嘉;
巧妙配伍尽能事,
调节自愈本能法。
温法是针对阴证、寒证的一种治疗方法,目的是驱除阴寒、恢复阳气。即《黄帝内经素问·至真要大论》所说“寒者热之”之法也。
此法在临床应用时,主要分为“回阳救逆”和“温阳祛寒”两个方面。
“回阳救逆”法用于寒邪“直入三阴”的急症,以及汗、下、清凉太过,导致“邪入三阴”之危险病症,证见恶寒踡卧、手足厥冷、口鼻气冷、冷汗自出、呕吐泄泻,或腹中急痛、脉象微细或沉伏等险急症状。在这阴寒凝聚,阳气衰微欲绝的生死存亡紧要关头,必须速用回阳救逆的方法来挽救生命于倾刻。《伤寒论》中的四逆汤(甘草二两<炙> 干姜一两半 附子一枚<生用,去皮,破八片>)就是这一法则的代表方剂。值得注意的是仲圣在方下说:“右(上)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二合,去滓,分温再服。强人可大附子一枚,干姜三两。”山西老中医李可(被誉为中医ICU)在其《李可老中医急危重症疑难病经验专辑·恢复仲景用药特色,攻克世界医学难题》中说:“剂量问题是方剂治病的核心,没有特定的‘量’,便不能突破特定的‘质’。按古今度量衡折算法,汉代一两为今之15. 625克,1斤为250克。则经方的实际剂量,当以原方折半剂量为是。明代迄今,医家根据‘古之一两,约今之一钱’的臆断,使用经方仅原方的1/10。并且沿袭至今,悬殊太大,剂量过轻,不堪大任。仲景《伤寒论》不单是中医学四大经典巨著之一,更是中医学第一部急性热病学专著。东汉末年,寒疫大流行,伤寒的特点,发病急,传变速,故仲景立方剂量大,药简,力专、效宏,方能阻断病势传变,挽救危亡。近代用法,大违仲景立方本义与用药原貌,无疑严重影响了经方临床效用的发挥,阻碍了仲景学说的发展与创新。方剂能否治病,除了恰中病机,配伍精当,便是特定的剂量。以四逆汤的应用为例:四逆汤仍仲景急救亡阳危症之峻剂,有斩关夺门、破阴回阳、起死回生之效。原方为炙甘草二两、干姜两半、生附子一枚(破八片),按古今计算,取原方1/2量为准,则四逆汤剂量是炙甘草30克,干姜23克,制附子60克(生附子1枚,大者20 - 30克,假定生附子之药效为制附子两倍以上),而部编中医方剂学四逆汤之剂量为:附子5 - 10克,干姜6 - 9克,炙甘草6克。以这样轻的剂量,要救生死与倾刻,诚然难矣!无怪乎中医治心衰,十有八九要失败。不是经方不灵,而是我们未能继承仲景先师的衣钵真传。习用轻剂,固然可以四平八稳,但却阉割了仲景学术的一大特色,使中医丢掉了急症阵地。”金玉良言,掷地有声。首届国医大师邓铁涛教授早在1999年12月广州中医药大学98、99级中西医结合七年制硕士班同学的讲话中说道:“中医的理论就是从人身上实验出来的,它是很可贵的。…… 原则上,中医课西医课都要学好,但是重点一定要把中医学好。因为中西结合不是目的,中西结合是手段,是方法。其目的在于振兴中医,既然要振兴中医,如果重点不放在中医,那你干什么?所以好多学生从兴趣出发,从意气出发,感觉西医好学,忽视了中医。你在这里学完了出去,即使你中医学得很好,水平还是偏低的。因为中医深涵辩证法,很高深,我们有两千来年文化精华的沉淀,那么多的古典著作,你那几本教科书,能包括得了么?现在我们的教材其中有些越编越差,缘于他们的中医水平不够。我正想给中医药管理局提意见,干脆废除统一教材算了,让各个学校自选教材,自编教材,自己去讲,有多高水平的老师就有多高水平的学生,让它竞争去吧,所以必须要把中医学好。”邓老对中医教育、教材的观点鲜明,直言不讳,切中时弊,入木三分。我们岂可等闲视之!应当痛定思痛,深刻反思,传承精华,守正创新。
再说“温阳祛寒”,就是用温复阳气的药物,恢复其自愈功能,从而达到祛除寒邪,治疗疾病之目的。此法一般用于阳虚里寒的慢性病。比如脾胃阳虚,往往表现为少气倦怠、饮食难化、大便溏泻等症,可用经方理中汤(人参 干姜 炙甘草 白术各三两)之类的方剂,此属“温中散寒”之法则。又如肾阳不足,素多痰饮,往往表现为咳逆痰多、动则喘息、小便清长等症,可用《金匮肾气丸(干地黄八两 薯蓣四两 山茱萸四两 泽泻三两
茯苓三两 丹皮三两 桂枝 附子炮,各一两)之类的方剂,此又属“温肾纳气”之法则。
总之,上述两个方面要在阳气衰微的情况下,才能适用。而且回阳救急,大都是以辛热刺激药物为主,所以只可暂用而不可久服。而温阳调理则不然,大都是与补法相配合,所以必须多服久服,才能收到满意的效果,这是根本不同之处,也是运用温法必须掌握的基本法则。正所谓“霸道有速效,王道无近功”者也。另外,必须明白,温法乃指方剂的性质而言,如果和其它方法配合使用,其作用亦随之而异。例如与汗法相配合,即是温散法;与下法相配合,即是温下法;与补法相配合,即是温补法等等不一而足,也是温法与其它方法配合运用之常则,不可不知。
观夫温法为寒证而设,尤其回阳救逆之法,用之得当,立见奇效,稍有不合,立可发生不良反应。故使用时也要注意两个方面:一是一切实热证候,绝对禁用,否则火上加油,危殆立见;二是素属阴虚血亏、津液不足者,虽有温法适应证,亦当谨慎使用,杜绝意外。
程国彭在《医学心悟·论温法》篇有云:“有当温不温误人者,即有不当温而温以误人者,有当温而温之不得其法以误人者,有当温而温之不量其人、不量其证与其时,以误人者,是不可不审也。”如寒邪袭表,名曰伤寒,当行温散,此乃辛温解表之意耳。又如寒邪直中阴经者,名曰中寒,法当温之。又有寒湿痛痹,亦宜温散,此当温而温者也。又如伤寒热邪传里,不可温之。倘遇真热假寒之证以及阴虚之候,亦不可温,温之则逆。此所谓不当温而温者也。又比如冬令伤寒,则温而散之,冬令伤风,则温而解之。寒痰壅闭者,温开。冷食所伤,温消。又如中寒暴痛,大便反硬,温之不止,以热下之。暑月纳凉饮冷,暴受寒袭者,亦当温之。体虚挟寒者,当温而补之。寒在中焦者,方用理中汤(人参、干姜、炙甘草、白术)温补。寒在下焦者,方用四逆汤(炙甘草、干姜、生附子)温补。阴盛格阳(真寒假热)者,法当温阳,方用通脉四逆汤(在四逆汤的基础上而增量附子、干姜)破阴回阳,通达内外。格拒不入者,宗“热因寒用”之旨,冷饮反佐之法不可不知。真虚挟寒者,补其真阳,然医家当分温存之温与温热之温。参、芪、归、术,乃和平之性,温存之温也,犹如春日和煦,人人可近。附子、姜、桂,辛辣之性,温热之温,似若燥烈之日,非凝寒解冻者,不可近也。况疗寒未已热更生者乎!故温之贵得其法者此也。
凡治病者,当审证察机,方证对应。《伤寒论》第58条有云:“凡病,若发汗、若吐、若下、若亡血、亡津液,阴阳自和者,必自愈。”
又如程国彭所说:“寒之重者,微热不除,寒之轻者,过热则亢。且温之与补,有相兼者,有不必相兼者。虚而且寒,则兼用之。若寒而不虚,即专以温药主之。丹溪云:“客寒暴痛,兼有积食者,可用桂、附,不可遽用人参。盖温即是补,予遵其法,先用姜、桂温之,审其果虚,然后以参、术辅之,是以屡用屡验,无有差忒,此温之贵量其证也。”乃经验之谈,诚不我欺也。
凡治病者,当因时制宜。《黄帝内经素问·六元正纪大论》有云:“用凉远凉,用热远热,用寒远寒,用温远温,食宜同法。有假者反之。此其道也。反是者,乱天地之经,扰阴阳之纪也。意思是应用凉药时应避免清凉的天气,应用热药时应避免炎热的天气,应用寒药时应避免寒冷的天气,应用温药时应避免温暖的天气,饮食的宜忌也是同一法则。若天气反常,则不必拘此规定,可以灵活应用。这是适应自然的法则。如果违反了它,就会扰乱适应自然变化的法度和阴阳的规律。此因时制宜者也。《医学心悟·论温法》指出:“若论其时,盛夏之月,温剂宜轻,时值隆冬,温剂宜重。然亦有时当盛暑而得虚寒极重之证,曾用参、附煎膏而治愈者,此舍时从证法也。譬如霜降以后,禁用白虎,然亦有阳明证,蒸热自汗,谵语烦躁,口渴饮冷者,虽当雨雪飘摇之际,亦曾用白虎治之而痊安,但不宜太过耳。此温之贵量其时,而清剂可类推已。”
程国彭感叹道:“迩时医者,群尚温补,痛戒寒凉,且曰:阳为君子,阴为小人。又曰:阳明君子,苟有过,人必知之,诚以知之而即为补救,犹可言也。不思药以疗病,及转而疗药,则病必增剧而成危险之候,又况桂枝下咽,阳盛则殆,承气入胃,阴盛以败。安危之机,祸如反掌,每多救援弗及之处,仁者鉴此,顾不痛欤!吾愿医者精思审处,晰理不差于毫厘,用药悉归于中正,俾偏阴偏阳之药,无往不底于中和,斯为善治。噫!可不勉哉。”清代世医国手费伯雄读后批语为“药本为补偏、救弊而设,热证宜凉,寒证宜温,若分君子、小人,便是胶执成见。”金针度人,焉能不知。
由此可知,温法在临床运用中必须掌握三个要点:一是根据伤寒中寒、兼证体虚的不同而选用兼治之法;二是根据体质强弱、寒证轻重的不同而遣方用药;三是根据发病时节的不同而温之有别。此外,程国彭还针对时医好用温补而忌寒凉之剂的现象进行了规劝,入脑入心难以忘怀。
《蒲辅周医疗经验》亦明示医家:“用温法要掌握尺度:药既要对症,用也必须适中,药过病所,温热药的刚燥之性就难免有伤阴之弊。临床见到个别处方,砂、蔻、木香用数钱,这类药物辛温香燥,少用化湿悦脾,舒气开胃,用之太过则耗胃液而伤气。丁香亦有用五钱者,其味何能入口!马勃有用一两者,药锅如何盛放?从医者尝药、识药、制药,都是必要的。温药要掌握配伍:《伤寒论》‘附子汤’中配用白芍就起温而不燥的作用;急救回阳的‘四逆汤’有甘草,甘以缓之;《金匮要略》肾气丸是在水中补火,皆取温而不燥之意,故一般不能用纯温热之药拼凑起来去治病。温法用之不当就要伤阴:外感风温之邪,误用辛温发表,过汗则伤津,违反了温病存津液的告戒,故不可误;郁热内蓄,身反恶寒,皮肤反冷,舌苔必秽腻,脉必沉滞,小便必数,大便或秘,或溏泄,此属湿热,切不可温,必须用清宣之法;邪热入里,伤于温燥,变证随起,可导致衄血,吐血,烦躁不安。总之,清温两法譬如水火,阳盛之证,桂枝下咽则殆,阴盛之证,承气入胃则败。温而勿燥,免伤其津,实为温病要诀。”蒲氏亦从三个方面深刻阐述了“温而勿燥”的奥旨精义和用药技巧,给临床医家开启了智慧之门,值得认真揣摹,精准运用。
观夫胡代禄在其《医门八法——一通百通实验录》中深有体会地说:“对于温法和清法,传统教材一般归入温里剂和清热剂。值得注意的是,教材中的温里剂虽然多温补作用(补阳虚或虚寒),但也可同时有温泻作用(散寒或祛寒)。也就是说,温法既可以治疗虚寒(阳虚),也可以治疗实寒(阴盛)。使温法和清法更切临床实际,令人耳目一新,更具指导意义。
凡为医者,当铭记中医是讲辨证的,否则祸不旋踵。
《伤寒论》四逆汤方,具有温中逐寒,回阳救逆之功,为主治阳气式微而致四肢厥逆的要方。然而对白通汤、白通加猪胆汁汤与通脉四逆加猪胆汁汤三方,要观其脉证,知犯何逆,精准运用。
《伤寒论》第314条“少阴病,下利,白通汤主之。”经方大师胡希恕说:“既有少阴病的外证,同时又有自下利的里证,当是少阴与太阴合病,故以白通汤(葱白四茎,干姜一两,附子 < 生,去皮,破八片 > 一枚。上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分温再服。)葱白发汗解表,干姜、附子温中止利,故治少阴与太阴合病,而自下利者。”
第315条“少阴病,下利,脉微者,与白通汤,利不止、厥逆无脉、干呕烦者,白通加猪胆汁汤主之。服汤脉暴出者死,微续者生。”胡希恕认为“白通加猪胆汁汤主之,当是通脉四逆(炙甘草二两,干姜三两 < 强人可四两 >,附子 < 生,去皮,破八片 > 大者一枚,猪胆汁半合。上四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二合,去滓,内猪胆汁,分温再服,其脉即来。无猪胆,以羊胆代之。)加猪胆汁汤主之,可能传抄有误,宜改之。上文少阴病下利虽宜白通汤主之,但少阴病脉微者,不可发汗,今下利而脉微,故不可与白通汤,若误与之,则不但利不止,而且必致厥逆无脉、干呕烦等虚脱的恶候,此时应以通脉四逆加猪胆汁汤主之。服药后,若脉暴出者,乃烛欲熄焰反高的凶兆,故主死。若脉微续而出者,为生气的渐复,故主生。”
为了同道明其端倪,我将胡老先生的观点誊录于此,供参考:“历来注家多谓不是白通汤药有所误,认为阴寒之极,初服热药反而拒格,以是则利不止,厥逆无脉,干呕而烦,宜以热因寒用之法,乃以白通加猪胆汁汤主之。我早年也信其说,但经长时间的体验研究,乃知其非,今就管见略述于下。
首先讨论一下白通汤究竟属于哪一类的方和主治什么样的证:葱白为一辛温发汗药,乃众所周知的常识,伍以干姜、附子等热药,当更能致汗,它与麻黄附子甘草汤、麻黄细辛附子汤等配伍的大意同,虽所主证候有所出入,但均属少阴病的发汗方剂,这是可以肯定的。诸家为了附会原文,或谓葱白通阳,或谓其能升下陷的阳气,而避言其发汗作用,因而说白通汤温中逐寒的作用比四逆汤、通脉四逆汤等更为有力,这可说是闭着眼睛说瞎话。温中逐寒、振兴沉衰,须赖干姜、附子的大力,通脉四逆汤之所以能治四逆汤证而阴寒更剧者,即由于增量干姜、附子的结果。白通汤的干姜、附子用量还不及四逆汤,更不用说通脉四逆汤了。何况主用发汗的葱白,虚寒极于里的阴证,依法势在必禁。试看下利清谷、四肢逆冷、脉微欲绝等条阴寒重证,均用无葱白的四逆汤和通脉四逆汤,而无一用有葱白的白通汤即其明证。葱白通阳,无可非议,不过通阳是通津液以致汗,用现在的话说,即发汗也,名之为白通汤,其取意在此。上条的少阴病下利,白通汤主之,乃下利而同时有少阴病的外证,即所谓表里合病之属,用白通汤温中使微汗,则表里当均治,此与太阳阳明合病而下利者,用葛根汤以发汗,是同样的治疗手段,只是阴阳有别,用药不同罢了。
白通汤的方证既明,再看本条与白通汤后的变化,是不是药有所误?少阴病下利,似与上条的为证同,但明明指出‘脉微者’三字,岂可看作无关重要的浮词,前第286条谓:‘少阴病,脉微,不可发汗,亡阳故也。’白通汤本是发汗剂,上条少阴病下利,白通汤主之,当然是脉不微者,今少阴病下利而脉微,故不可与白通汤,若强与之,则不但利不止,而且由于误汗,更使其亡津液、亡血液,因致厥逆无脉、干呕烦的虚脱证侯。诸家只看到干姜、附子的温中,而忽视了葱白的发汗,又把前后二条误为同证,因而说不是药有所误,是因证极阴寒,初服热药,而反拒格云云,此实出于臆测。
基于以上的说明,则与白通汤利不止、厥逆无脉、干呕烦者,明明是误与白通汤治成的坏病,最后更有脉暴出者死,脉微续者生的结语,可见这是何等严重的虚脱恶候。猪胆汁苦寒,虽有治呕烦和亢奋作用,但加于白通汤的发汗剂,而施于此证,势必益其虚脱而速其死亡。厥逆脉绝,只有通脉四逆汤一法,加猪胆汁,亦只能加于通脉四逆汤中,始较合理,故谓白通加猪胆汁汤,当是通脉四逆加猪胆汁汤之误,宜改之。”胡希恕认为“猪胆汁为一苦味亢奋药,而有强心作用,加于通脉四逆汤,故治通脉四逆汤证而心衰益甚者。”
袁按:经方大师胡希恕总结出“中医辨证论治的实质,是在患病机体一般的规律反应的基础上,而适应整体的、讲求一般疾病的通治方法。”又首先提出了“方证是八纲六经辨证的继续,亦即辨证的尖端。”同时亦为“袁氏顽疾的通治方法”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其实中医治病有无疗效,其主要关键就在于方证是否对应。从四逆汤、白通汤、白通加猪胆汁汤和通脉四逆汤的方证中可见一斑。如对于白通加猪胆汁汤,他初读《伤寒论》亦信其说,但经过长期的体验和多方研究,乃知其非,这一条实是通脉四逆加猪胆汁汤之误,提出了自己独特而切实际的看法。治学之严谨,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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